第八章 竇占龍赴宴(第7/10頁)

上前攔阻,黑驢一撲棱腦袋,縱身躍下城頭,躥過護城河,馱著竇占龍逃出口北,一陣風似的狂奔不止。

跑到後半夜,黑驢漸漸放緩了步子,四條腿突突打戰,腦袋也耷拉了,身上的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竇占龍連忙下驢,四下裏整摸,要給它找口水喝。可是一轉眼,黑驢已然倒在地上,吐著血沫子死了!

竇占龍看見路旁有塊石碑,上刻"小南河"三個字,才知黑驢馱著自己,一口氣跑出了幾百裏地,世人常說"寶馬良駒日行一千夜走八百",黑驢只在其之上,不在其之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夜貓子眼幾乎瞪出血來,恨透了鎖家門的老羅羅密和八大皇商,不將此輩碎屍萬段,難解心頭之恨,想起老竇家祖上留下話,憋寶的貪得無厭,不許後輩兒孫再吃這碗飯,為了除掉白臉狼,他不得已埋了鱉寶,至此才明白竇老台為什麽住寒窯穿破襖,因為憋寶的不饑不渴、不疲不累,吃什麽也嘗不出味兒,鋪著地蓋著天也不覺得冷。

真正貪得無厭的不是人,而是身上的鱉寶,有多少天靈地寶也喂不飽它!他之前想得挺好,殺完了白臉狼,趁著埋得不久,三五年之內還能自己下手剜出來,免得越陷越深。不承想玉川樓赴宴,三個結拜兄弟和朱二面子全死了,世上再無可親可近之人,剜出鱉寶也得等到報仇之後再說了!

四下看了一看,恰巧路邊有座土地廟,竇占龍想起一件事,寶畫《猛虎下山圖》還在裕褲中,此畫殺氣太重,畫中下山的猛虎過於兇惡,真可以說是"三天不食生人肉,搖頭擺尾銼鋼牙",又沒有鐵盒封著,帶在身邊有損無益,恐會誤了他去口北報仇,盡管寶畫已然殘破不堪,留著也沒什麽用了,但是奇門鎮物,毀之不祥,唯有送入廟宇道觀方為正途。當即從裕褲中掏出古畫,順手放在了廟門口。

書中代言∶轉天一大早,有個老石匠途經此地,看見地上扔著一幅破畫,展開一看,盡管殘破不堪,但是畫中猛虎挺威風。以前在鄉下,幾乎家家戶戶貼年畫,門口貼門神,灶上貼灶神,炕頭上貼五子登科,墻上要麽貼福祿壽三星,要麽是王小臥魚,要麽是文王愛蓮、麒麟送子,很少有猛虎下山、關公掄刀之類的圖畫,因為戾氣太重。老石匠一腦袋高粱花子,扁擔橫地上認不得是個一,也不明白什麽上山虎、下山虎,只是覺得挺氣派的一幅畫扔了可惜,拿到家掛上幾年,省得自己掏錢買了。到後來"群賊夜盜董妃墳"又因《猛虎下山圖》引出一段驚魂動魄的事跡,留下一段奇奇怪怪的話柄。

不提後話,只說竇占龍扔了寶畫《猛虎下山圖》,咬牙切齒地尋思怎麽報仇,心說∶"你有初一,我有十五,用不著多等,我立馬去找你們,此一番你們在明,我在暗,不愁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正當此時、忽聽身後有人叫他∶"竇占龍!"

他心神恍惚之際,不自覺地應了一聲,話一出口,已知不妙∶"黑天半夜的曠野荒郊怎麽會有人呢?再說了,我以前從沒來過此地,誰又認得我呢?沒等他轉過這個念頭,就伸過來幾只手,有擄胳膊的,有扯大腿的有薅脖領子的,有揪發辮的,不由分說,將他塞入一乘紙糊的小轎兩個紙人擡著便走。竇占龍身在其中,但聽風聲呼呼作響,有如騰雲駕霧一般,晃得他五臟六腑挪窩,腦子也似散了黃的鹹鴨蛋,哪還脫得了身?

不知過了多久,紙轎子突然落地,竇占龍一個跟頭摔了出來跌得七葷八素,又有一陣陰風卷著鬼火,將紙轎子和紙人燒為灰煙飛灰打著轉,緊緊纏住了竇占龍。只聽一個刺耳的聲音間道∶"來人可是竇占龍?"竇占龍心中有如十五個吊桶,七上八落地響,還以為自己死了,三魂七魄入了地府!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聽說鬼差往地府中拿人,是用勾魂牌往人額頭上一拍,三魂七魄即出拿鎖鏈子一套,拖死狗一般拽了去,哪有用紙轎子擡的?他可不想伸脖子等死,索性把心一橫,拔出插在腰間的長杆煙袋鍋子,點指對方說道∶"不必裝神弄鬼,既然認得你家竇爺,盡可顯身來見!

那個人怒斥道∶"竇占龍,我看你是不撞南墻不回頭,死到臨頭了,還敢如此猖狂?"竇占龍罵道∶"去你奶奶的,我是死是活,輪不到你個沒頭鬼來做主!"那個人說道∶"料你今日不能脫吾之手,嘴再硬也是枉然,你們憋寶的自以為神鬼莫測,豈知道天理難容?什麽叫冤有頭債有主?我黑八爺讓你死個明白∶ 當年你在獾子城胡三太爺府,放走林中老鬼,此乃其一;擅取關東山天靈地寶,不肯歸還,此乃其二;背信棄義殘殺胡家門弟子,此乃其三!我胡家門修的是善道,不肯輕易殺生害命,可是三罪並罰,你活不成了,還不跪下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