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第2/3頁)

望著謝之容殺意非但不減,反而更濃的眼睛,蕭嶺知道,他賭對了。

甫一松開手,蕭嶺就再也忍不住,伏在扶手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明明告訴過謝之容要是夢見他了對他好點,謝之容就是這樣對他好的!

雖然知道謝之容此刻毫無記憶,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遷怒了。

他實在單薄,謝之容甚至能透過龍袍看到蕭嶺凸起的肩胛骨,兩邊顫顫,如同振翅欲飛的蝴蝶。

顧廷和。

以皇帝這個只知奢靡享樂近十年不上朝的草包居然也知道顧廷和?

蕭嶺揉著喉嚨,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

雙頰滾燙,他拿袖子胡亂地蹭幹凈面上的淚水。

這三個小時,大約是蕭嶺人生中最漫長的三個消失,沒有之一。

“朕知道顧廷和在黎江陳兵,野心勃勃。”

從皇帝嘴裏說出哪個臣子野心勃勃讓謝之容覺得很有意思。

因為最狼子野心的那個就站在他面前。

“臣亦知道。”謝之容見他咳得艱難,便伸出手,為蕭嶺順氣,“說些臣不知道的。”

甲胄冷冰冰,刺骨的寒冷順著脊骨傳來。

蕭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謝之容手指一頓,下意識想要拿開手。

可為什麽要拿開?

因為蕭嶺覺得冷?

他覺得冷又如何?

自己為什麽要在意蕭嶺的感受。

手指頓在半空。

那種揮之不去的感覺又來了。

謝之容皺眉。

蕭嶺哪裏知道謝之容不知道什麽,他不能一開始就告訴謝之容他和顧廷和的最終之戰打在順昌,喘了口氣,道:“容朕,容朕想想。”

他垂首,白皙得宛如堆雪一般的後頸皮膚隱隱露出。

冰冷冷的指尖貼在了那塊皮膚上。

蕭嶺毫無防備,身體劇烈一顫。

他媽的!

蕭嶺終於忍不住了,在心中大罵。

謝之容不是最討厭別人碰他,也討厭碰別人嗎?

總動手動腳難道很好玩?!

謝之容打量著還在喘息的蕭嶺,若有所思。

理智告訴謝之容,不妨聽聽蕭嶺說什麽,再殺了蕭嶺。

無論蕭嶺說什麽,都是要死的,但是在說出關於顧廷和的一切前,他大約心裏會留有一點微末期望,希望這些軍機,能夠換得自己一條性命。

給人希望又親手掐滅,無疑是很有趣的。

從前謝之容發不覺得有趣,但是面對蕭嶺時,他難得地感受到了這種興趣。

他想看,蕭嶺哭泣著乞求他的樣子。

蕭嶺眼尾發紅,若是哭狠了,想來顏色會更艷麗一些。

面頰上的紅,大約會與眼尾的紅暈成一線,為皮膚增加不少血氣。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謝之容手指猛地一攥。

護甲相撞,發出了哢地一聲響。

蕭嶺的身體頓時僵在禦座上。

蕭嶺甚至懷疑系統在搞他,不然三個小時怎會如此漫長?

謝之容覺得自己的想法,未免失之人性。

面對任何人時,謝之容都不曾滋生過如此多陰暗的欲望。

想看蕭嶺哭,想聽他求饒,再也無法保持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高高在上。

難道只是因為蕭嶺作惡多端,又生得眉眼格外艷麗的緣故?

謝之容擰眉。

這個理由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到底,為什麽。

現在殺了他吧。他聽到自己對自己說。

現在殺了他,不要再玩弄過獵物了。

對蕭嶺最後一點憐憫便是,讓蕭嶺帶著他口中的軍機秘密死去,而非是利用幹凈後,再殺戮。

手指滑下。

蕭嶺聽到聲響擡頭。

眼睛還是紅的,面頰上的淚水早已擦幹了。

被眼淚沖刷過的眼睛仿佛沒有那麽多朦朧的霧氣了,反而清亮不少,透徹又幹凈。

謝之容的手滑落。

這只手應該要落在蕭嶺喉嚨上的。

其實用劍更簡單利落,但是不知為何,謝之容不想用劍。

因為蕭嶺擡頭的動作,這只手極自然地落在了蕭嶺揚起的臉上。

鐵甲漆黑,而帝王的面孔細白。

兩廂對比,形成了極其精妙的反差。

似乎太冷了,蕭嶺瞳孔縮了一下。

像一只,受驚的貓。

兩人一時無言。

晨光愈發耀目,已經要蓋過殿中的燭光。

“顧廷和還……”

一只被包裹了鐵甲的手指壓在了蕭嶺的嘴唇上,示意蕭嶺停止。

仿佛只要蕭嶺不說,沒有與他達成什麽交易,那麽他毀約,就成了一件名正言順的事。

“想活著嗎?”謝之容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粗糲。

被按住了嘴唇的蕭嶺輕輕點頭,沒有試圖再開口。

謝之容覺得自己或許瘋了。

蕭嶺的點頭,像是某種首肯。

蕭嶺想活著,並且能為活著獻上一切。

那麽,為什麽要拒絕?

晨光落入謝之容的眼中,使眼眸顏色看起來有些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