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2頁)

天地君親師,師長地位之高可見一斑,況且蕭嶺身份過於尊崇,這兩個字是萬萬不能隨便叫的。

謝之容垂眼,纖長的睫毛下壓,“臣不可僭越。”

令君王許諾。

蕭嶺清楚他的意思,點了點眉心,無奈一笑,謝之容的有時候不守君臣之禮,有時候又太守君臣之禮,底線相當之靈活。

謝之容看書,他便繼續低頭看奏折。

他先前說了,政事不假手於人。

但歷朝歷代,無有一個皇帝會事必躬親到連微末小事都要親自處理的程度,有些奏折,根本不該呈到他面前。

將無用的奏折一甩,扔到了桌案邊角。

謝之容余光看到了奏折被拋出去的弧線,一連十數本,桌角堆不住,掉落下去。

他便放下書,起身跪直,伸手將奏折拿起來,整理好,放到桌邊。

他摞得整齊,蕭嶺不好再扔,只能慢吞吞擺上。

雖然他知道,如果他再扔過去,哪怕將摞好的奏折打散,謝之容也會重新收拾好。

“示威似的。”他二指夾起一本奏折,哼笑一聲,又繼續看另一本,批注數十言,再換其他。

天色漸昏暗,謝之容擡頭,發覺蕭嶺仍在看,他看得太專注,不知看到了什麽,皺著眉,目光冷而淡。

蕭嶺看的專注,過了片刻突覺紙上一亮,擡頭才見案上多了一盞燈。

謝之容卻不在。

大約是去書室拿書了。

蕭嶺按了按方才一直緊鎖的眉心,他仿佛兩輩子都逃脫不了繁忙的命運。

閉眼歇了一會,方察覺到餓,遂命傳膳。

兩人還是第一次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謝之容食不言,從拿起筷子之後便一直安靜,蕭嶺則習慣了飯桌上談工作,氣氛悠閑,人也松懈,簡直是談條件的最好地點之一。

蕭嶺醞釀了一下,正要開口,便見謝之容放下筷子,漂亮的眼睛看向他。

蕭嶺夾菜的手一頓,“怎麽了?”

謝之容柔聲道:“陛下想問什麽?”

蕭嶺將菜夾過來,卻沒有送到嘴裏,彎著眼睛笑了,心裏卻驚,他方才是露出了什麽若有所思的表情讓謝之容看出來了嗎?心思一轉,不問吏治,反而道:“之容認識應獨嗎?”

謝之容答非所問,“陛下晚上的藥還未用。”

蕭嶺:“……”

這法子你用上癮了是吧!

偏偏放在蕭嶺身上屢試不爽!

於是蕭嶺笑得愈發開懷,“太醫令的醫術上佳,藥朕用了幾次,便覺得身體大好,”他眼見謝之容微皺了下眉,似乎覺得他下一句話是不吃藥了,“朕想太醫令以後在開幾副養神的補藥,這段時間之容勞心費神,不若一道喝吧。”

謝之容眼中訝然一閃而逝,道:“臣謝陛下關懷。”倒沒拒絕。

畢竟是蕭嶺自己也要喝,於此刻謝之容而言,蕭嶺自然是身體越好他越覺開懷——畢竟,人只有身體好,才不會被繁重的國事累垮。

“朕喝,朕用過飯就喝。”蕭嶺乖乖道,下一刻話鋒一轉,“那之容認識嗎?”

原書中應防心與謝之容關系極好,應防心二十歲入仕,在戶部當了足足七年的郎官,上書請求外放然而無人理會,想去治水修堰,只因人微言輕,理論又驚世駭俗,更無官員用他,認識他的都覺得應防心不務正業,還有點瘋瘋癲癲。

回憶起起書中描述的二十七歲就鬢角霜白,滿心宏願又無計可施、無可奈何的應防心,再想想早朝時那青稚大膽甚至還有些天真的青年人,很難讓人覺得,他們是同一人。

躊躇歲月經年,一朝改換天子,卻得新帝重用信任,應防心自不會辜負新帝的賞識,除卻君臣之誼,還有摻雜了無數的感激。

“應獨,”謝之容思索須臾,“不認識。”

蕭嶺差點沒被自己剛喝下去的湯嗆死。

“你……”不認識你還敢讓朕吃藥!朕還以為你對應防心也了如指掌呢!

謝之容眨了下眼,為蕭嶺倒了杯茶,送到皇帝手邊。

又仔細回憶一番,確實不記得應獨此人。

不是朝中重臣,卻被蕭嶺突然提起,新……寵臣?

蕭嶺喘了半天氣,眼睛都紅了,喝下茶順順氣,啞聲道:“應獨此人朕很欣賞,為官稍顯稚嫩,但若圓融太過,他便不會敢為旁人不敢為之事了。”

蕭嶺對應防心評價頗高。

謝之容點頭。

“說不定你們日後能見上面,”蕭嶺放下茶杯,不知想起了什麽,唇角露出一抹笑來,“朕覺得,你們會很合得來。”

謝之容輕笑,拿起蕭嶺的茶杯,又給他倒了一杯,“臣確實很想見見應大人。”

想知道,一個能得皇帝如此青睞的官員,到底是什麽人。

至於能否合得來,蕭嶺的斷言,還為時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