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蔣裔起身朝門外走去時, 屋內的人都長舒一口氣,慶幸蔣先生的女朋友來得及時,否則連黃老先生都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離開房間後, 蔣裔冷厲的神色才稍稍散去, 簡玟瞥了他一眼, 又快速躲開視線, 蔣裔無奈道:“怎麽跑過來了?玩好了?”

簡玟“唔”了聲,低聲道:“我本來打算上來睡會,聽見你在發火。”

蔣裔將她送去包間, 對她說:“不能給好臉子, 不然都要目無王法了。”

簡玟雖然不知道房間裏的兩方人到底是什麽來歷, 但看門口停著的豪車和這些人的氣勢大概猜到來頭不會小, 她遲疑地說:“那個......你訓他們的時候像□□老大, 怪可怕的。”

蔣裔眼裏終於浮上了笑:“我可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他把外套脫了下來遞給她:“蓋上別凍著,我盡快結束帶你回家。”

簡玟接過外套點點頭:“那你快去吧。”

蔣裔碰了碰她的臉, 轉身回去了。

簡玟推門進入包間,房間被打掃得很幹凈, 有個長沙發, 她便窩在沙發上, 把蔣裔的外套搭在身上, 嗅著外套上屬於他的氣息,安心地閉了眼。

簡玟睡著很快, 她的意識仿若掉進了一個黑洞, 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 心臟被不停壓迫著, 好像隨時會從黑暗中沖出來什麽未知而可怕的東西, 她不停奔跑想逃離黑暗, 恐怖的黑暗卻無邊無際地包裹著她,任憑她怎麽逃都逃不掉,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再次襲來,金屬摩擦地面的聲音伴隨著狂風驟雨,她拼命呼叫,卻根本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候,她聽見了那個聲音,來自地獄的聲音,他對她說:“遠離他......”

是警告,也是要挾。

她看見了那人的輪廓,在一片迷霧之中,她絕望痛苦地掙紮著,人忽然就開始下陷,意識驟亮,她猛然睜開眼看見了蔣裔,他將她喚醒,喊著她的名字,她怔愣地看著他,臉色慘白,瞳孔渙散。

蔣裔凝神問她:“怎麽了,做夢了?”

他低緩的聲音像悠遠的梵鐘,撞碎了那些光怪陸離,簡玟的思緒從四面八方逐漸聚攏,聲音沙啞地說:“我,我夢見了一個人......”

他擰眉問道:“誰?”

簡玟迷惘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不認識,看不清楚。”

“男人?”

“應,應該吧......”

她回憶不起來夢裏的樣子,怎麽想都想不起來,只是那種可怕的恐懼感尚存,她打了個寒顫撲進蔣裔的懷中緊緊摟著他,他輕嘆道:“是我剛才把你嚇著了?”

簡玟沒有說話,只是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好想融進他的身體裏,這樣才能安全,才不會被發現,可她根本不知道她在躲什麽?

蔣裔順著她的背安撫道:“沒事了,我們回家。”

簡玟披著蔣裔的外套被他摟著走出包間時,過道兩旁站滿了人,見蔣先生要走,此起彼伏地說著:“蔣先生慢走。”

他懷中的年輕女人看上去有些虛弱,大家只當是太晚了,等蔣先生等困了,也沒人敢多瞧。

蔣裔停了下腳步,看了他們一眼,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也只是淡淡地掃了眼便收回目光帶著簡玟下了樓。

遲他一步的謝老把蔣先生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

“以後沒有十萬火急的事一律等到白天再處理,蔣先生的女朋友身子弱,不要擾到她休息。”

謝老說完雙手一背下了樓,身後響起一片:“謝老走好。”

車子在眾人的目送中駛離粵和堂融入漆黑的夜色裏,蔣裔開口對謝方年道:“查一查今天過來的那個高個子。”

謝方年警覺地問道:“黃老的人有問題?”

蔣裔目光落向窗外,路燈的光影投在玻璃上,他的輪廓忽明忽暗,眼裏的深雋愈發沉澱。

“黃有江都活到這把歲數了,不該不知輕重。三期在遠港手上,四期本就是順理成章的事,這種送到嘴邊的肥肉都能盤掉了,鷸蚌相爭,誰得利?”

謝方年瞥了眼後視鏡,聲音發沉:“蔣先生是懷疑這件事有人故意攪黃的?”

蔣裔語氣淡漠:“你從前同家族自治會的人打過交道?”

謝方年神情微頓:“三十多年前和漳麝紀姓的人在閩西一帶闖蕩過,聽他們說過一些舊時的事,那邊的血緣幫和上海碼頭的地緣幫派規矩不同,同姓家族的人可以做碼頭工,外姓人只能做散工,會費一樣不少,幾姓族人經歷長達半個世紀的爭鬥,從碼頭之爭後來演變成宗族之爭。”

蔣裔冷哼一聲,車裏明明是恒溫系統,但坐在一邊的簡玟卻感覺到一絲涼意。

謝方年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下,試探地問道:“蔣先生剛才故意用客家話放出洋港的消息是為了......”

他落下句:“先不要驚動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