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3/5頁)

最後一句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咬字微顫,聽得出包裹著多麽強烈的恨意。

從去年十月至今,整整十個月,被囚禁於暗無天日的牢籠中,在黑暗與饑餓中苟延殘喘,不斷地被注射藥物無力掙紮逃脫,絕望地感受著自己的精力、生命逐漸流失,從一名健壯的刑警消瘦成寸步難行的骷髏,逃出生天的希望日益渺茫。換作其他人,或許早已在這個等死的過程中崩潰發瘋、撞墻自盡,穆浩能堅挺地活到現在,精神依舊正常,說是奇跡也不為過。

“我小時候被關過幾天小黑屋,到現在晚上睡覺還要開燈。”虞度秋自嘲道,“在意志力方面,穆浩比我強多了,還記得高中那會兒,我總是破壞校規到處闖禍,他堅持不懈地念叨我,我耳朵都快起繭了,實在受不了,只好妥協。慶幸他去當了刑警,有無數犯人等著他審問,終於讓我脫離苦海。”

“他當然比你強,穆哥比任何人都強,被他念叨是你的榮幸,說明他關心你。”小迷弟紀凜似乎完全忘了,現在隨便來個小孩兒都能掐死他身邊虛弱的穆浩。

虞度秋帶著笑意調侃:“情人眼裏出西施,理解。”

紀凜的語氣立刻慌了,想來臉應該也紅了:“你胡說什麽!閉嘴!有說閑話的功夫還不如想想怎麽回去!”

他音量大了點,身旁休憩的人發出一聲微弱的低吟。

紀凜連忙收聲,小心翼翼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穆哥,我小點兒聲。”

那誠惶誠恐的語氣,仿佛病骨支離的穆浩跳起來威脅了他似的。

換作平時,虞度秋肯定要嘲弄一番,這會兒卻沒心情。

這地方太黑了。

他的手伸進腋下抱住了自己,坐在柏朝腿上,遲遲不下來,甚至把臉直接貼在對方脖子上。

柏朝察覺了他的小動作,低頭說:“別怕。”

呼出的氣息拂過臉頰,是真實的、溫熱的活人氣息。

不是他的幻覺。

虞度秋暗暗舒了口氣,回:“沒事,聽他的,先想想怎麽回去。”

爆炸發生的時候,他們四個身上都沒背包,物資和工具全丟了,現在身上只剩下手機,然而這片背坡幾乎沒信號,要想求救,恐怕要繞回房子處,或者下山找信號。倒也不難,只是外邊下著大雨,山路泥濘濕滑,爬坡和下坡都得小心翼翼,速度估計會很慢,何況還要背著穆浩,保不齊會在半路上被柏志明逮個正著,萬一對方有其他武器,或者其他同夥……他們兇多吉少。

還有一種方案是,待在礦井裏等失散的婁保國和周毅帶警察回來找他們,手表有定位功能,只要連上網就能查到他們的坐標方位,但這樣做也有風險。

先不論婁保國和周毅等人是否安然無恙,即便是,他們帶著個行動不便的孕婦走到山下有信號處報警、再等警察從市區驅車趕來協助,也得三四個小時。在此期間,柏志明若是沒看見四分五裂的屍體,或許會搜山。

這個礦井的隱蔽性並不強,柏朝在上邊洞口鋪了層挖礦工人留下的防水布,勉強能偽裝一時,可柏志明常年在此地出差,連炸山的炸藥都能搞到,怎麽會不知道礦井底下能藏人?

假如被發現,他們連逃的機會都沒有,爬上去的方式只有一道繩梯。柏志明大可以砍斷繩梯,扔包炸藥下來,就地炸死他們。

“而且礦井可能會塌方,還有瓦斯爆炸的風險,我可不想當金絲雀①。等雨停了我們就下山吧,現在出去可能遇上泥石流,更危險。”虞度秋總結道。

紀凜思忖了會兒,提出了第三個方案:“你上山前不是叮囑過你的幾個保鏢在山下等著嗎?剛才又是爆炸又是山火的,他們肯定知道出事了,或許早就報警了。”

虞度秋沉默片刻,說:“我不相信他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

“啊?那你帶他們出來幹嘛?”

“之前相信,現在不信了。”虞度秋的聲音仿佛被雨水浸染,透出絲絲寒意,“還是那個問題——柏志明怎麽知道我們要來?”

紀凜:“柏朝不是說過嗎,山下淘礦的那些人告密啊,他們肯定是柏志明安排的眼線,一旦有人來找他,就去通風報信,手機發條消息分分鐘的事兒。”

“難道那些人沒日沒夜地守在那兒嗎?我覺得他們更像是專程等我們來……柏志明恐怕知道我們今天要去找他。”

這下換作紀凜安靜了,半晌才說:“你這個想法有點可怕。”

知道他們今天出行計劃的,唯有隨同上山的十幾人——毫無疑問,都是虞度秋最信任的下屬。唯一的外人只有那個向導阿肯,目前嫌疑最大。

但阿肯搜尋的這片區域是柏朝指定的,按理說不該那麽巧,正好撞上柏志明的藏身之處。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