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緬甸8月的天氣陰晴不定,前幾日下了數場涼爽的大雨,這幾天卻是驕陽似火,逶迤遠去的土路仿佛蒸騰著一層隱約的熱浪,踩上去腳底發燙。

山谷間的霧氣早已消散,層巒起伏的群山輪廓逐漸清晰,一隊十多個人踏著一條自南向北的泥土小徑上坡,腳下高低不平,行路艱難,各個都像路邊被曬得翻卷的樹葉,蔫兒了吧唧的。

虞度秋的頭發紮成了一個小辮,被汗水粘在鎖骨上。他仰頭喝了口冰水,舔了舔沁涼的嘴唇,扯著自己的領口扇風,問走在最前頭的向導:“還有多久到你說的那個礦區?”

向導是名當地華人,剛成年,還是個孩子,名叫阿肯,也就是打電話來告訴他們柏志明蹤跡的寶石販子,稱在離市中心三十公裏外的Pat礦區打聽到了疑似柏志明的人。

“我聽去那兒挖礦的人說,見過一個少根手指的男人,聽描述挺像你們要找的人。”

當地多數人都靠挖寶為生,柏志明在這兒從事這個行當也不奇怪,只是這消息不夠確切,沒法讓徐升通知緬甸警察前去搜查,何況這樣一來,他們在此地偷偷查案的事也會暴露。

紀凜和局裏商量了一晚,決定先去探探虛實,若真是柏志明,再通知緬甸警方也不遲,只要人抓住了,他們一行就算被遣返也無所謂了。

卻沒想到,路途遠比想象中艱辛,山路過於狹窄陡峭,車子開到半山腰就無路可行了,難怪當地人大多騎摩托。他們就算借了摩托也不擅長開這種山路,虞度秋本想雇些當地人載他們深入礦區,紀凜火速攔下。

七八輛摩托列隊開在路上,柏志明怕是幾公裏外就聽見他們的動靜了。

最終只好采用人類最原始的交通工具。

這一走就是一個多小時,在這樣的天氣和路況下,堪稱酷刑。

阿肯這種當地人習慣了長途跋涉,像只瘦小黝黑的猴子,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健步如飛,將這一群城裏人遠遠甩在後頭。聽到虞度秋問話,他蹦回來幾步,隨手一指前方的羊腸小道:“走到底,下個坡,就到了。”

婁保國抹去一頭大汗,撐著膝蓋休息,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但見道旁古木虬枝盤曲交錯,前幾日大雨打落的敗枝殘葉在地上鋪了一層,透著一股子孤寂而古怪的氣氛。他狐疑地問:“這地方看著好像沒什麽人來啊,你是怎麽在三天內找到這兒的?”

一般找人都是先去人多的地方找,這地方荒得像有野獸出沒似的,當地人恐怕都不知道這條路。

阿肯露出潔白的牙齒燦然一笑:“這位帥哥讓我來這片山區找的啊。”

他看的是柏朝,於是婁保國也看過去:“大哥,你們父子之間心有靈犀啊?”

柏朝就著虞度秋遞過來的礦泉水瓶喝水,邊喝邊瞥來一眼。

那眼神,比冰水還涼,直接把婁保國凍得一個激靈,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哎喲,我不是懷疑你的意思,大哥,我是想說……想說……你神機妙算!”

柏朝收回殺人視線,同時將喝完的空瓶收進了登山包:“警察應該已經搜過人口稠密地區了,我把抹谷周圍的山區劃分成了十幾塊,讓他們拿著柏志明的照片去找,阿肯比較幸運,恰好發現了而已。”

紀凜沒那麽樂觀,緊鎖著眉:“不一定是他,否則我們也太幸運了,剛來三天,比忙活了半個月的緬甸警察還高效。”

婁保國剛好了傷疤就忘了疼,沒心沒肺道:“可能是穆警官的在天之靈保佑我們啊。”

周毅攔都來不及攔,眼見著紀凜怔了怔,眼神一點點灰暗下去:“嗯……或許吧。”

虞度秋斂容,正色道:“保國,別亂說話。”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靜默了,不可思議地瞧著他。

“跟你們說了多少遍,別迷信,死人就是死了,哪兒來的在天之靈。”

“……”

眾人皆松了口氣。

虞大少爺依舊那麽不通人情,說明一切正常,放心了。

阿肯在前方催促,說再不走下午可能會有場暴雨,到時候就不好下山了,於是一行人背起包,繼續爬坡。虞度秋他們幾個身強體壯,即使出了許多汗也還能堅持,就是苦了隨行的翻譯和醫生,走兩步就要歇會兒,喘得跟驢似的。

紀凜看見了,說:“要不讓他們去車裏等著吧,反正你帶他們出來,只是為了讓裴鳴以為你去找志願者了,我們去看看柏志明究竟在不在那兒就行了,也用不上他們。”

虞度秋不敢苟同:“萬一呢?我留了四五個人在酒店監視裴鳴和他的人,以防他們跟蹤我們,但這樣一來,我們這邊的保障也被削弱了,再不帶醫生,我不能安心。”

“你是安心了,你看看他們,都快中暑了,假如出狀況,你還得顧著他們,只會給你拖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