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三天後。

燒焦的山林經過翻修後煥然一新,青翠欲滴的草木中央,種上了一片無瑕純凈的白花,一輛豪車疾駛而過,卷起一陣勁風,花朵隨風搖曳,形似揮手道別。

新金區公安局今日依舊熙來攘往,仿佛天天有處理不完的案子,但實際上,最忙的那群人處理的還是那些耗費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疑案懸案。

徐升匆匆路過大廳,正要找幾個人搬椅子,突然感覺天暗了——準確地說,是外邊照進大廳裏的光線被什麽東西擋住了。

虞度秋從普爾曼上下來,看見他張口結舌的表情,笑道:“徐隊,你的反應和當初你同事第一次見這輛車的時候一模一樣。”

徐升收回差點驚掉的下巴,咽了口唾沫:“……下次我去你家,能讓這輛車來接我不?”

“沒問題,VR9防彈標準,保你一路平安。”虞度秋熟絡地與他勾肩搭背,“就喜歡徐隊你這樣容易被財富迷了眼的,這要是紀隊,只會罵我敗家。”

徐升稍一琢磨就品出不對味了,立馬扒拉走他的手:“誰說我財迷心竅了?我就隨口說說。你們來得正好,幫我搬椅子去,今天昌平分局的領導和同事也來了,會議室座位不夠。”

虞度秋隨手指了身後兩人:“去幫幫徐隊,記得給我搬張有靠背的。”

“……哪兒來你的位置。”

“嗯?你不是喊我來參加會議的嗎?”

徐升:“你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當然不是,只有我們專案組的人能參加,不過你是重要證人,可能會傳喚你,所以喊你來,你先去辦公室坐會兒。”

敢情只是來打醬油的。

向來出場即主角的虞度秋難得遭了冷遇,聳聳肩,老大不情願地帶著柏朝去了辦公室,婁保國和周毅則被徐升帶走幫忙去了。

空無一人的刑偵三隊辦公室一如既往地淩亂,一側墻邊立著個大床墊,還是上回留下的。

“他們才不把我當外人,也不怕我偷看他們的機密文件。”虞度秋邊進去邊說。

“機密文件不放在這兒。”

背後突然傳來聲音,虞度秋回頭,立刻笑開了:“我說是誰呢,紀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紀凜仍舊是那張看他不爽的臭臉,似乎消瘦了些,雙頰陷了下去。膚色分明黑了,但因沒什麽血色,竟透出一絲蒼白,兩種顏色混在一起,呈現出頹唐的灰敗之色,紅血絲眼睛肆意生長的眼睛底下隱隱發青。

整個人看著沉重而疲憊。

紀凜瞥了他一眼,沒像往常那樣反唇相譏,走到自己的辦公位邊上,拉開椅子坐下,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我有事要處理,你們去沙發那邊坐,別影響我。”

虞度秋與柏朝對視了眼,一左一右地走過去,抱胸站在他身邊。

虞度秋:“小紀同志,這幾天去幹嘛了?”

紀凜翻開桌上資料,邊看邊回:“查案,還能幹什麽。”

虞度秋伸長脖子,看清了資料上的嫌疑人照片,稍感欣慰:“你在看姜勝的档案啊,我還以為你放棄了呢,看來是我多慮了,小紀同志真堅強。”

紀凜沒承認也沒否認:“難不成曠工嗎?不破案,還會有更多人遇害,我沒時間消沉,況且王後有可能在騙我,故意打擊我。”

柏朝:“萬一他說的是實話呢?”

紀凜閉上了嘴,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就算穆哥犧牲的事是真的……我也早有心理準備,不算太意外,畢竟他失蹤了那麽久。只是遺憾,那晚……應該過去跟他搭個話。”

那晚指的是哪晚,三個人都心知肚明。

一時的猶豫膽怯,成了一輩子的錯過。

紀凜的神色很平靜,平靜到近乎麻木,像一台冰冷的機器,仍能正常運作,不過是被責任感驅使著。

他平時審問嫌疑人時能夠做到不動聲色,便以為自己也能把其他情緒藏得很好,無論是傾慕、痛苦、抑或是死心。即便被外人看出來了,也會裝作不知情,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仿佛承認自己的感情是一場犯罪,只要不說出口,就永遠不會有人抓到他的罪證,也不會因此而連累他在乎的人。

虞度秋勸他兩句,但轉念一想,自己似乎沒資格指責他。

盡管原因不盡相同,但他們在某些方面,都是膽小鬼。

柏朝的視線下移,問:“你那塊新手表呢?”

虞度秋一看,紀凜腕上空空如也。

“那晚車子爆炸的時候表盤碎了,送去售後維修了。等修完我打算賣了,不適合我。”紀凜說得雲淡風輕,似乎沒放在心上。

連一向熱衷於挖苦他的虞度秋也緘口不言,摸了摸自己腕上的手表,聽著指針輕微的滴答聲,任時間在凝重的空氣中一分一秒地溜走。

紀凜深深吸了口氣,暫時壓下某些翻江倒海的情緒,認認真真翻看姜勝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