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接待室內。

雪白的兔毛地毯沾了一片焦黑的煙灰,如同被老鼠屎玷汙了的一鍋白粥,變得極為難看,如同此刻裴鳴的臉色。

“紀警官,你每次來見度秋都這麽大陣仗?”

裴鳴的發型亂了半邊,馬海毛西裝上殘留著撣不掉的煙灰,比起方才儀表堂堂的形象,雖然狼狽,但也沒失風度,只是語氣沒那麽客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抓犯人的呢,槍都掏出來了。”

紀凜剛被突然發狂胡亂撒潑的黃漢翔背後偷襲,一驚之下抽出了藏在腰後的配槍,好在有驚無險,婁保國一記手刀利落地砍向其後頸,發瘋的黃漢翔像網絡突然中斷的視頻,動作猛地一滯,緊接著便有氣無力地昏迷倒地了。

只不過接待室內的動靜通過隱形耳機傳到了外邊同事耳朵裏,以為出了什麽意外,牛鋒立刻帶著其他人破門而入,算是徹底暴露了。

“以防萬一而已,裴先生別多想。”紀凜若無其事地把槍塞回原處,輕飄飄地甩鍋,“虞先生走到哪兒都會出亂子,我不得不小心。”

裴鳴不知信沒信,眉梢一擡:“既然這樣,為什麽不讓我回去?”

趙斐華插嘴:“您要走可以,能否讓攝影師把剛才拍的照片刪幹凈?如果傳出去,有損我們公司的形象,也影響您之後的投資收益啊。”

裴鳴沒那麽好忽悠,笑了笑:“相機裏的可是重要物證,怎麽能刪呢?紀警官,您說對不對?”

紀凜知道他打的什麽算盤,可也沒法否認:“嗯,麻煩裴先生稍坐一會兒,我讓人把相機裏的照片拷出來。現場也需要進行封鎖檢查,調取監控,您做完筆錄之後可能還得跟我回局裏一趟。”

裴鳴把手一攤:“您看,我和我的人一來就進接待室了,壓根沒接觸過地上這位。度秋,可以為我作證嗎?我一會兒還有個重要會議,恐怕沒時間跟紀警官去公安局。”

虞度秋像沒聽見似的,半蹲在昏迷的黃漢翔旁邊,低著頭,垂落的銀發擋住了側臉。

“度秋?”裴鳴又喊了遍。

虞度秋慢慢站起來,動作遲緩得仿佛四肢灌了沉重的鉛,但最終還是站直了,長長地吐了口氣:“真巧,我一個多月沒來公司,一切風平浪靜,今天一來,就發生這種事。”

裴鳴抖了抖西裝,仍舊沒抖掉那塊煙灰,皺眉道:“恐怕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讓你撞上的。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背後有人指使。”

虞度秋輕輕搖頭,擡手將額發抄到腦後:“我不是說這個。”

“那你的意思是……”裴鳴話音未落,接待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眾人齊刷刷望去——

闖入者撐著門,微微喘氣,像是奔過來的,掃了圈屋裏十幾號人,確定了唯一在意的那個人的位置,瞳孔驟然縮小:“誰打的?”

包括虞度秋在內的其余所有人皆是一愣,不明白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指什麽,婁保國問出了大家的疑惑:“大哥,你問誰?沒人被打啊,這小子剛發瘋我就制住他了。”

柏朝不答,直接大步走到虞度秋面前,抓住他還沒放下的手,盯著襯衫袖子下露出的半塊淤青,厲聲問:“誰打的?”

虞度秋的視線從自己的手轉移到他脖子上的紗布,忽然莞爾,揶揄神色浮現,又成了不著調的虞大少:“你打的。”

柏朝怔了怔,很老實地反駁:“我沒打。”

“我傷了你,遭報應了,被煙灰缸砸到了手。歸根結底,就是因你而起。”虞度秋像個頑劣成性的孩子,強詞奪理的本領一流。

周毅從後頭跟進接待室,聽見這話,於心不忍:“少爺,您別怪小柏了,他一聽說出事,急得差點搶了司機的方向盤,還好有我攔著。”

趙斐華悄悄挪過去懟他一肘子:“有點眼力見兒,人打情罵俏呢。”

周毅:“?”

定睛一看,虞度秋臉上的確沒有責怪神色,反倒……有點高興?

紀凜重重一咳,在消滅狗男男的路上和消滅罪犯同樣勇敢努力:“你倆什麽時候能學會看場合?再磨嘰人都要醒了。牛鋒,救護車到了,你先把人帶去醫院查明原因,如果真是新型毒|品,移交給專案組。”

“是!”

紀凜接著指揮兩名警察給現場所有相關人員作筆錄,其他人去調監控、拷照片、查保安室。幸虧這趟帶的人手多,否則這麽大一家公司,查起來真夠嗆。

裴鳴眼見走不成,只好暫時待在接待室配合調查。做完筆錄後,頗有閑情逸致地踱步到落地窗前,對著外邊的小花園,接著抽方才沒抽完的半截雪茄。

“裴哥,你煙癮未免太大了。”虞度秋也剛做完筆錄,這會兒一只手被人捧著揉著,像極了古時候驕奢淫逸的權貴。

裴鳴抽出雪茄,點了點他身旁默默服侍的男人:“這就是你和苓雅分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