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小時後,解除封鎖的君悅大酒店堪比大型逃難現場。

酒店經理滿臉堆笑地鞠躬歡送各路名流富豪乘車離去,比起迎接他們來時,笑容中多了幾分苦澀與焦慮。

死過人的地方總歸晦氣,一年半載之內,酒店生意必然要大跌了。

許多賓客僅僅被迫住了一晚就怨聲載道,抱怨酒店耽擱了他們第二天早上的航班,抑或是錯過了一場季度董事會議。仿佛這些遠比一條人命的逝去重要。

旋轉門轉動,又走出一位客人,排場很大,身後跟著四名下屬,還挽著一位美女。

經理眼尖,余光瞥見,立馬哈巴狗似地迎過去:“虞總,您也要走了?”

“嗯,我們的車呢?”

“現在車庫堵著了,可能要等一會兒。”

婁保國嗤笑:“來的時候擠破頭都要來,走的時候像避瘟神一樣,這群人真有意思。”

周毅:“他們消息靈通著呢,一聽說可能是投毒案件,嚇得巴不得立馬翻墻逃走。”

杜苓雅就是被嚇到的人之一,挽緊了虞度秋的胳膊,在五月下旬的艷陽天裏竟有些顫抖,小聲說:“度秋,你確定要把這個來路不明的人帶回家嗎?萬一他就是兇手……”

她瞟向身後默不作聲的新保鏢。

柏朝回以一道冰冷的眼神。

“放心,我讓人做過背調了,他履歷挺幹凈的。”虞度秋輕拍她的手背,“不過,安全起見,這陣子你還是回你哥家住吧,想來我家跟洪伯說一聲,他會派車去接你。”

杜苓雅立刻搖頭:“我不要回去,你新買的房子不是我們的婚房嗎?我當然要跟你一起住。”

這時,旋轉門後走出一位褐卷發的青年,他臉色難掩慍怒,正在訓斥自己的秘書,但在看見杜苓雅的瞬間,眼睛頓時亮了,笑著走過來:“苓雅,好巧,你們也打算走了?”

雖然問的是“你們”,但他壓根沒看虞度秋一眼。

婁保國朝周毅使了個揶揄的眼色,想讓他品一品這場狗血三角戀,周毅微微搖頭,示意他安份點。婁保國自討沒趣,突然想起多了個新同事,於是轉向柏朝,意欲拉他加入八卦行列,結果一扭頭,嚯地一驚。

這位新來的哥們兒面無表情,眼神肅殺得像把寒鐵敲打而成的利劍。

年紀輕輕,怎麽這麽苦大仇深?

杜苓雅即便害怕,也維持著大家閨秀應有的氣質,對裴卓淺然一笑:“嗯,再待一分鐘我都要受不了了,太嚇人了,怎麽會出這種事……哎,可惜時間倉促,沒能跟你好好敘舊。”

虞度秋稍稍側頭,臉頰貼著杜苓雅的頭頂秀發,很親昵的姿態:“沒關系,你們可以之後再約。”

裴卓仿佛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目光不情不願地轉過來,語氣卻熱絡:“度秋,你害我擔心了一晚上,以為你要被抓進去了,還好還好,我就說嘛,你膽子再大,也不至於謀害自己的二叔啊!”

“那是當然。我提供了一些線索,暫時解除了嫌疑,警察同意放我走,不過不能離開自己家,相當於被軟禁了,案情如果有進展 ,還會傳訊我。”

裴卓眼中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快意:“這可難辦了 ,你的生意怎麽辦?總不能全在家辦公吧。”

“放心,國外的生意都轉交給我媽了,至於國內的……我雇了不少像你一樣能幹的員工,他們會替我處理好的。”

裴卓沒蠢到聽不懂他話裏的輕視,臉色微微一黑,可又不敢得罪他,只好略過這個話題,訕訕道:“下次我們三個聚一聚唄,你倆高中畢業都去美國了,就我去了英國,快十年沒見了,這次難得都在國內……哎,可惜穆浩不在了,否則還能捎上他……”

提起這個記憶中熟悉的名字,三個人默契地安靜了一秒,似在哀悼。

“算了,不提傷心事了。”裴卓換上微笑——他生得不算俊朗,但會打扮,衣品好,綜合下來也頗具幾分帥氣。可惜站在虞度秋面前,差距就好比天然珍珠與玻璃彈珠,一個是自帶光芒,一個是人工制造,不可相提並論。

實際上,多數人站在虞度秋面前,看著這位離經叛道卻又驚艷絕倫的科技天才、商界驕子,都會深深地感到自己如此平庸。

沒有人樂意承認自己平庸、承認自己不如人,嫉妒由此而生,畢竟連老天都“天妒英才”,區區人類,又如何能做到至善至真呢。

“有空再聊吧,原本今早要趕去舊金山談筆生意,誰知被困在這兒一晚上,航班都趕不上了,得另外約時間。”裴卓挺直脊背,盡量拔高自己的個子,笑著上前拍了拍虞度秋的胳膊,哥倆好似的,“度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到哪兒都有大事發生啊。”

虞度秋側頭看了眼自己的胳膊,轉回頭,輕輕一笑:“是我的錯,這樣吧,洪伯,你安排一下,用我那架灣流送他們一程,應該趕得上,如果趕不上……你要跟哪家公司談生意?我給他們老板打個電話,讓他等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