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猝不及防

辰時剛過, 周姑姑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準備叫醒容見。

外面的天色很亮,屋子裏靜悄悄的, 周姑姑才走了幾步, 就見帳子掀起一半,有人從裏面走出來了。

那人卻不是容見。

周姑姑愣了一下, 看到明野站在床邊, 他的身影高大, 將床內床外隔絕開來, 似乎成為了兩個世界。

周姑姑只能透過不大的縫隙, 看到散亂在枕邊的烏發,一截雪白的腕子拽住了明野的手。明野在外征戰多日,皮膚不能算黑, 但與容見相比,膚色差別就很大了,黑白分明,看起來卻莫名的合襯。

明野轉過頭, 知道有人進來了, 聲音放得很輕:“他還在睡。”

周姑姑停在原處, 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雖然容見早就告訴她, 明野知道實情, 但是當這一幕真的發生在面前, 周姑姑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了片刻,終於低聲道:“殿下定了半個時辰後要議事,大臣們陸陸續續的來了。”

總不能叫人離開。

明野俯下.身, 猶豫了一下, 還是很輕地把容見的手撥開。

大約是察覺到明野將要離開, 容見心中若有所失,就像是在夢中跌了一跤,迷迷糊糊地問:“怎麽了?”

明野解釋道:“外面有大臣來了,說是準備議事。”

頓了一下,又道:“你繼續睡,我去辦吧。”

容見“哦”了一聲,慢半拍地意識到這件事。他收到消息,明野已經回程,按照腳程來算,也快到上京了,但不是今日,便想著早點把事情做完,留出時間。

他想了一小會兒:“那就你去……記得拿我的腰牌。”

細算下來,容見不過睡了一個多點時辰,嗓音有些含糊,又啞又甜:“我的腰牌放在哪來著?”

又撐著手肘,想要起身找。

明野按住了容見:“我自己找。你能放的就那麽幾個地方。”

關門之前,這是周姑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聽到關門的聲音,容見才清楚地意識到,原來剛才房間裏還有別人。

他呆了一下,被明野攔腰抱在懷裏。

容見的臉很熱,他的手腳修長,但明野的身量更高,肩寬背挺,蜷縮在明野懷裏的時候,也不顯得逼仄。

明野很低地笑了笑:“我不在的時候,有這麽勤勉嗎?”

容見用臉頰蹭了蹭明野的下巴,很依戀的樣子:“你不在,又沒辦法談戀愛,不上班還能做什麽呢?”

這麽說好像也沒什麽錯,明野道:“嗯,那今天可以繼續睡。”

*

花廳之中,圓桌邊圍了十幾個臣子,有一多半發須花白,也有幾個看起來頗為年輕的,是容見按照不久前江南賑災的功績提拔上來的。

周姑姑派人送了熱茶和點心來,眾人略墊了肚子,低聲交談著,等待著容見的到來。

所以門口一傳來聲音,眾人起身,正準備行禮的時候,卻看見是身著常服的明野。

花廳裏噤若寒蟬,在場之人都愣住了。

怎麽會是明野?

在此之前,明野也不是沒有替長公主代為出席某些場合,但現在畢竟不同了,眾所周知,那時候明野與駙馬之間,只差一個名頭罷了,他是實質意義上的駙馬。

明野走了進來,閑庭若步一般,他解釋道:“殿下身體略有不適,所以讓我來暫時處理事務。”

沒人說話,明野走到主位邊,拾起擺在桌案上的折子,隨意問道:“怎麽,不行嗎?”

說這句話時,明野的語調沒有什麽起伏,和在太極殿下達屠戮世族的命令時,好像也沒有什麽差別。何況他這次回來,也是先打敗了羴然人,再設下陷阱,鎮壓了鎮西軍,當場斬殺主將,其余人等,一律按照律法治罪,沒有再給大胤留下後顧之憂。否則鎮西軍逃了出去,這樣一個流散的軍隊,在大胤境內亂竄鬧事,想要平亂也要費一番力氣。

這麽看來,容見雖為禮法血緣上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而明野卻有功高蓋主的嫌疑。

孫端方勉強打了個圓場:“大將軍為國分憂,篳路藍縷,平定邊疆,立下不世之功,著實是臣等之楷模。只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回的京,微臣竟沒能出城相迎,實在是失敬。”

明野落了座:“無妨。為殿下辦事才是要緊事。”

眾人面面相覷,但明野的腰間系了容見的腰牌,證明所言不虛,加上首輔崔桂也不出來說話,只好就這麽將就糊弄下去了。

按照道理來說,明野是外將,對朝廷上的內務,應該不怎麽清楚。但眾人所報之事,所奏之言,甚至連官員所在派系,他都無一不清楚,著實讓人一驚。

明野只是一件又一件批復答閱。

如果是在以前,他不會這麽做。而現在則不同,容見的身份暴露,他們之間的婚事變得破朔迷離,明野反而要用這種方式來顯露自己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