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瘋子(第2/4頁)

崔桂提前知道此事,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以他的心性,在看著這些證據時,都氣憤難耐,手中不穩,差點沒能拿得住書信。

斥責聲不絕於耳,連那些世族都不願再抱有幻想了。

明野的語調平淡,似乎只是敘述事實,沒有激憤,也沒有指責,卻反而顯得無比嘲諷:“陛下想以千裏之外,無足輕重的寒山城換取之後數十年的皇位,卻不知羴然人早已盯上了陛下身下的龍椅。”

人證物證具在,費金亦沒有推脫的可能。

費金亦終於不能再佯裝平靜,他的臉色有一瞬的猙獰,像是被人戳穿真面目,被迫將醜陋的自我曝於陽光下。

他不能容忍的是,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謀留下如此多的缺陷。不僅是科徵闡留有後手,膽敢威脅他,圖謀他的江山。而明野的證據更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他的臉皮狠狠撕了下來,擲在地上,被眾人肆意嘲笑侮辱。

無毒不丈夫,野心和狠辣是一個帝王的品德,愚蠢不是。

眾人的目光如穿心之箭,讓他又羞憤難當。

事已至此,似乎已經無可挽回,費金亦將要作為通敵叛國的罪人梟首示眾,他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甚至囂張道:“成王敗寇,朕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金鑾殿上的滿朝文武都愣住了,以為費金亦窮途末路,打擊太大,已經失心瘋了。

忽然,殿外傳來一陣極為沉重、統一的腳步聲。那絕不是一個人,幾十個人能發出來的,千人萬人的腳步一同落下,壓在地面,如同軍隊行經之處,仿佛地動山搖。

而在場之人,大多是文官,從沒有聽過這樣的陣仗。

怎麽回事!

一時之間,金鑾殿內安靜極了,只聽到一個嗓音很尖的小太監道:“大膽!你們是哪裏來的亂臣賊子,竟敢私入內廷,這可是抄家滅祖的大罪!”

刀刃沒入血肉,再從中抽出的裂帛聲本來是很輕微的,此時卻仿佛每個人都清晰地聽到了。

怪不得!今日本來沒有大朝會的,費金亦非要調到今日,還沒有緣由地將長公主也請來了。

他要做的是宮變。

方才還義憤填膺的眾臣,馬上就面臨著性命之憂了,已有人兩股顫顫,不知如何是好了。

費金亦高坐於太極殿上,俯視眾人,他已經勝券在握,不把這些知道他道德有缺的愚蠢過往的人當成是活著的了,他高聲道:“通敵叛國,謀害皇室,就算這樣又如何,朕要你們所有人都死在這裏!”

他沒打算留下一個活口。

那行軍的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馬上就要攻入太極殿了。

幾個世族之臣是第一個跪下的,他們磕頭哀求道:“陛下,臣等方才不過是豬油蒙心,誤聽讒言。只願意輔佐陛下成就一番費氏江山。”

此言一出,出身世族的臣子,一一跟著跪了下來。

與寒門不同,改朝換代對於他們而言,只是尋常。他們有積累下來的財富與聲望,四世三公,換了個皇帝,換了個朝代,對他們而言不過是換了個侍奉的諸君,他們不會為此付出性命,只希望能在這一場浩劫中活下來。

費金亦理都沒理,他狂妄道:“你們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朕是天命所歸,何須你們這些庸人的擁護。”

與世族不同,剩下來的人自知與費金亦有仇,而他們的氣節與骨氣也不允許他們跪地求饒,只為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得到的活命機會。

但沒有人想死,大多數人還是忍不住將目光投向容見,如同看著救命稻草。

費金亦也注意到了。

他嫉妒容見,因為做了十多年的皇帝,還未完全馴服這群朝臣,而容見甫一參政,文臣清流,皆對他拜服。當然,費金亦不可能承認容見無論是品德、謀略還是禦下之術上都遠勝於己,他將一切歸咎於姓氏和血脈,此時嘲諷道:“你們竟然還在指望她,指望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主!這就是你們最大的報應苦果,以為我竟然比不上她!”

眾人望著容見的背影,那麽單薄纖瘦,卻又能擔得起這個天下。

費金亦似乎要在這群將死之人的面前將自己這麽多年的屈辱洗刷幹凈,他說:“你們以為可以令朕絕嗣嗎?朕早有親子,已暗中培養多年,只等朕百年後登基為帝,延續我費氏榮光,名垂千史。”

張得水在一旁殷勤道:“太子名費仕春,在仰俯齋讀書多年,品學兼優,身負天下,爾等不是真龍天子,才落得現在的下場。”

話音剛落,有人從門前被推了進來,他身上捆著繩索,在門檻處絆了一下,跌了個仰倒,好大的一聲“哎呦”後,眾人察覺到這裏的動靜,紛紛看了過去。

站在人群中程之禮年紀大了,身體不好,眼睛卻還可以,他是個極為負責的先生,只要是親自教授的學生,無論成績優劣,或是家世好壞,都一一記在心中,此時一人便認出來了:“費仕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