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演戲

第二天辰時未到, 一行人繼續往回走。

容見起得很早,上了馬車後就覺得困倦,在車廂中昏昏欲睡, 偶爾有幾分清醒時, 掀開簾子,大多時候明野都在車窗外拉著馬慢行。

他偏過頭, 容見就能看到明野嘴邊被自己牙齒磕碰到的地方。容見可以用扇子遮掩住嘴唇的異樣, 明野卻不行。

每次看到, 容見都會越發愧疚難堪, 總感覺自己犯下大錯。

和親的馬車裝飾奢華, 內裏也十分舒適,只是有一樣不好——跑得太慢了。這是馬車制造的時候就有的缺憾,無法彌補。

此時已經是深秋, 時至晌午,天氣冷冽幹燥,車隊行經荒野,停下來飲水用幹糧, 周圍寥無人煙, 容見也略用了幾口。

夏德文說有要事稟告, 要來拜見長公主。

他是禁軍校尉, 在場之人, 除了容見和明野, 就是他的官職最高,突然有事也很尋常。此時有一半人都在用飯,錦衣衛沒有阻攔。

夏德文三兩步走了過去, 看起來與往常無異, 沒料到剛走到馬車邊, 就拔刀而起,刀架在了馬夫的脖子上。

馬夫還不知發生了何時,就被人扯了下來,在地上摔了個跟頭。

錦衣衛何等敏銳,本欲出刀救駕,周圍卻陡然沖出許多禁衛軍,立刻圍住了馬車。

不知何時,除了負責護衛的十幾個錦衣衛,靠得最近,裝作用飯的人都變成了禁衛軍。他們是早有準備,比毫無防備的錦衣衛來的更快。

以單人論,錦衣衛的武力更強,但禁衛軍團團圍住馬車,將長公主困在裏面,他們反倒束手束腳,不敢動手了。

夏德文起身坐在駕車的位置,他的身量比起馬夫而言要重得多,馬車微微一晃,他沒有撩開簾子,似乎保有最後一絲體面和恭敬:“臣夏德文,請見殿下。”

馬車內一片安靜。

明野方才正在外面巡查,聽聞這邊的異動,立刻飛馬趕到,卻來不及阻止這場異動,只能勒住韁繩,停在禁衛軍包圍的圈外。

這事來得太過突然,莫說是錦衣衛,就連禁軍中的絕大多數都未反應過來。

長公主的聲音從車中傳來:“本宮不知夏校尉此等作為,所為何事?”

夏德文手中握著刀,緩慢地插.進車門的縫隙,刀身沒入半截:“請長公主與臣面談,臣有一事不解。”

刀兵相見,本來就是逼宮的意思,此時更是不再遮掩了。

章三川急的滿頭是汗,長公主若是出了什麽事,那他們一幹人等就全完了。

千鈞一刻,一觸即發。

終於,“咯吱”一聲,車門被人推開,長公主走了出來,未聞其人先聽其聲,他似乎並無多少慌亂,不緊不慢地問道:“校尉能說了嗎?”

夏德文並未放下手中的兵器,逼問道:“這幾日來,臣聽流民有言,寒山城還在羴然人手中,且每日燒殺搶掠,城中血流成河,仿若人間地獄。”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夏德文身居高職,卻如此確信,禁軍中的人不僅又驚又怕,甚至也開始懷疑明野所言是否為真。

如果是真的,寒山城一戰後,應當還余有大規模的兵馬,怎麽沒有一同護送長公主回京?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軍隊長途跋涉所需耗費太多,完全沒有必要。明野將人留在寒山城中修整是最好的選擇,還可以幫助城中守衛戒備,防止逃跑的羴然人再度偷襲。

而人一旦有了疑心,就不會考慮到現實了。

長公主地位尊貴,聞言神色未變,甚至連語調還是那麽高高在上:“信與不信,與校尉並不相幹,校尉此舉,難道還要逼本宮為死去的羴然可汗和親不成?”

夏德文是手握兵器的人,卻反而著急起來:“微臣絕無謀反之意,只是寒山城中有臣的親朋好友,不能割舍。請殿下重回寒山城,若是羴然人已敗,臣甘願受罰,可若是……殿下當庭立下重誓,願為黎民百姓和親,又怎可食言?”

那刀刃逼得更近,其實還是未靠近長公主的身側,更像是一種威脅。而長公主常年養尊處優,何曾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似乎多了些害怕,睫毛顫得厲害。

“請——”

一支飛弩射到了夏德文的右臂,吃痛間,他被迫松開手中的刀刃,而禁軍只圍在周圍,離得沒有那麽近,明野身邊的親衛比錦衣衛還要快,迅速拿下企圖叛變的幾十人。

被強硬壓下去前,夏德文還字字泣血一般的質問:“殿下,寒山城之危未解,你怎敢回京,置數十萬人的性命於不顧,你於心何忍!”

明野坐在馬上,勒緊韁繩,擡眼望去,逡巡四周,冷峻道:“夏德文謀逆犯上,與其同黨同謀殺無赦,若是再有人敢提起寒山城一事,一並論處。”

禁衛軍頓時群龍無首,一片混亂。他們的校尉都因為逼宮不成而被捕,已是死罪。他們剩下的這些估計也不可能得到信任,一時間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