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邀約(第2/4頁)

等月上中天之時,崔桂如約而至。

在所有前朝舊臣裏,崔桂是第一個去上朝,也是如今官位最高的那個,孔九州卻不恨他。

孔九州出身清貴,年少得志,曾與年長他二十歲的崔桂做同僚。崔桂沒有作詩寫文的天賦,吏治卻做得無人能及。人各有志,他知道崔桂不能為人理解的志向,雖然他們早已不能志同道合,但卻願意理解對方。

孔九州為崔桂斟酒,他說:“達木雅感覺到危險,不敢再停留在上京。我是他的負擔,他便丟了下來,潛逃回了北疆,不知行蹤。現在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去了。”

這話並不能算錯,達木雅最後確實不打算帶上孔九州,逃命之際,他只相信自己兩個有用的侍衛。

他的語氣甚是寥落,崔桂也為之動容。

孔九州的親人皆死於當年的城破之日,他憤恨激烈,甚至想過假意入朝為官,當庭刺死容士淮,被崔桂阻止後了無生趣,不想再留在這裏。但一年過後,孔九州寫信過來,說是走遍四地,發現北疆人禍亂不斷,邊境百姓深受其苦,經常被那些北疆部落掠奪,不止是糧食財產,還有妻子兒女,甚至連男人都會被抓去做苦力,一生都不能回來。邊境小鎮中多少人家妻離子散,苦不堪言。而北疆人的狼子野心,還不止於此。正好有人在暗地裏尋找一位懂學識的先生,說是要為羴然貴族子弟啟蒙,孔九州心存死志,決定前往北疆一探究竟。

飲酒之時,崔桂不談如今局勢,只當舊友重逢,是人生難得的喜事,反倒是孔九州先提起上京城中的事,他點出如今的諸多弊端,費金亦的綏靖,太後令邊境將領擁兵自重,唯恐打仗後有所損失。至於世家,也在這幾年來漸漸恢復過來。

提及這些,孔九州更覺得一切都是笑話,當年那場顛覆世道的起義毫無意義,他嘲諷道:“容士淮以為自己能整治得了局面,卻死得這樣早,什麽都沒能做到,一場空罷了。”

這是崔桂的心病,他說:“我只希望不要更壞。”

孔九州大笑,沉吟片刻後道:“那個……”

他停在這裏,頓了好一會兒,大約是對容這個姓氏厭惡至極,但到底還是說:“真要挑一個,那個容見倒有幾分厲害,被達木雅擄走時,處事不驚,有條有理。你這般放不下,怎麽不主推她?”

崔桂在他面前沒有什麽顧忌,直說道:“推她為帝,如何?”

孔九州驚訝道:“你瘋了?她都這麽大了,費金亦卻還活著。”

崔桂說出自己的顧慮,他的年事已高,不能支撐到幼帝成年是其一。長公主容見雖然現在看起來不慕權利,但日後作為幼帝的母親,一旦扳倒費金亦,必然會垂簾聽政。並且幼子容易夭折,也不一定能保證長大後的品德,到時候又是一番波折。

“最開始時,有人曾對我說過,我當時覺得是天方夜譚,此時再想想,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他這般認真,連孔九州都陷入深思,但也沒想明白到底如何,這些是和他無關的事,僅僅是舊友間的交談。

孔九州道:“隨意吧,我已自由,你卻不能。這次前來,依舊是與你辭別,我不能留在這裏。”

崔桂早有預料。雖然北疆一事,他隱約覺得其中有什麽地方不對。但對於孔九州,他無法勉強,也知道對方不至於在大是大非上犯錯,便也沒有深究。

宴飲過後,孔九州隨著萬來商會的車隊離開上京,他此生沒有再回這片故地。

送孔九州出城後,回去時一路急行,車上明野和周照清相對而坐,卻一言不發,非常安靜。

臨下車前,明野問:“準備好了嗎?”

周照清臉色糾結,忍不住再勸:“真的要這麽做嗎?這條路不能後悔。”

明野沒有說話。

長公主遇刺與長公主被擄,這是前世今生發生的兩件不同的事,但歸根究底卻是同一件事。

容見令這件事發生了改變。

他的確很聰明,沒有什麽力量,依靠錦衣衛,又意外身陷險境,整件事看起來天衣無縫,連費金亦都沒有察覺。

但明野知道本來會發生什麽,也知道容見刻意避開自己,前因後果,便一目了然了。

如果容見真的有什麽很想得到的東西,明野願意讓他擁有。

*

接下來的兩日,容見過得很清閑。

四福和周姑姑都覺得容見被擄是突遭不幸,時至年關,應當去求神拜佛,去去晦氣。倒是靈頌想起當日的事,意識到其中的問題,容見沒有提起,她作為侍從,本來是不該說的,但還是忍不住勸容見道:“殿下以後別再做這麽危險的事了。”

容見懇切道:“下次一定不會了。”

這麽閑著,也不是一回事。

北疆人跑了,南愚人全下了獄,至於別的異族,費金亦也不給人進來了,就在會同館待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