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學他

蕭太尉無顏面對眾人, 尤其是虞秋。他在夜間又一次去了蕭疏桐墓前,然後在天亮前回城去了。蕭氏夫妻倆不放心,跟著一道回去了, 留下了姐弟倆陪著虞秋。

余延宗的死訊就是蕭青凝送過來的, “疼死的, 也算是報應吧。”

“竟然就這麽死了……”虞秋有一種不切實際的虛幻感。

前世她可以說是死在余延宗手上的,現在反過來了,余延宗死在折磨過她的同一種毒藥上,聽起來,有一種佛法裏所說的因果循環的玄妙。

虞秋腦子轉的慢,這時才有空去想余延宗中毒的事, 他在昨夜毒發身亡,那就是五日前中的毒……

是余延宗給她準備的那杯茶。她想讓余延宗喝下去以證清白, 被他推諉著反咬回來的那盞茶。他正好是那日失蹤的, 一定是雲珩動的手。

虧得雲珩還裝作沒聽見兩人說話。

“外祖父這麽多年不肯見你,是對你爹與祖母心懷怨恨, 也是心中悔恨, 因為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孩子……”長輩的恩怨,蕭青凝不適合提起,她簡單說了一句就止住了。

虞秋明白蕭青凝是在勸她不要恨蕭太尉。

坦白講, 虞秋覺得蕭太尉與虞行束都沒錯,錯的是從中作梗的余家人,心思那樣歹毒, 太可恨了。

她覺得胸口悶,走到木窗旁向外看去。

雨水已停, 山腳下的村落中起了霧, 半支起的木窗外是整齊的田壟。朝著虞夫人墓地的方向看去, 山林樹叢朦朦朧朧,猶如色彩迷蒙的淡墨畫卷。

她哪有心情恨誰啊。虞秋對著蕭青凝搖頭。

重來一世,沒有什麽比好好活著更重要了,她娘一定也是這種想法。現在兩家解開隔閡,該高興才對。

虞秋打起精神,道:“咱們也回去吧,還得處理余懷岸呢。”

“哪裏用得著你我,就在這裏住幾日吧,等外祖父與你爹把余家解決了,咱們再回去。”蕭青凝按住她,朝著外面示意,道,“你看。”

通往山上的小徑,虞行束正與雲珩說話,他衣擺上呈現著不協調的深色,是被露珠打濕的痕跡,顯然是剛從山上下來的。

兩人側對著這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虞秋看著那兩人想了想,覺得蕭青凝說的對,她不回去才好呢,否則萬一余夫人覺得她心軟過來糾纏她,再說些雲裏霧裏誘導人的話,被人看見了誤會了,那就麻煩了。還有余蔓秀……未免添麻煩,還是聽蕭青凝的吧。

虞秋點點頭,她看見雲珩就再次記起她不確定的事情,也不知道余延宗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又告訴了雲珩多少。

山嵐流雲般被風吹淺幾分,虞秋看著外面的霧氣,恍惚間有種莊周夢蝶的感覺,她真的重活了一輩子嗎?

能證明這不是夢的,只有她閨房枕下藏著的一塊環形玉佩,是救過她的侍衛浮影給的,是雲珩的信物,很不起眼。

或許可以拿那塊玉佩去試試雲珩?今時不同往日,雲珩喜歡她都來不及,起了疑心也不會傷害她的。

虞秋心中猶豫著,看見虞行束與雲珩拜別,連忙往外走去。

“這兒不如家中便利,但是景色好,你在這裏住幾日就當是散心了。”虞行束叮囑道,“府中丫鬟下人都過來了,還有青凝他們陪著,等事情都解決了,爹來接你回去。”

虞行束一夜未歇好,兩眼紅腫。虞秋看著他,覺得他好像一夜間蒼老了許多,心酸不已。她低下頭,乖巧道:“嗯,我在這裏陪著娘。”

這句話讓虞行束險些再落淚,他略微側身不讓虞秋看見雙目,待緩和過來道:“還是那句話,什麽恩怨都別放在心上,有事就讓人去找我,萬事有爹爹頂著呢,你高高興興的就好……”

他原本還想與虞秋說幾句老夫人,說她是被人誘導才說出那麽難聽的話,說她實際上是把蕭疏桐當女兒對待的,可是看著虞秋那張與亡妻五分像的面龐,聲音在喉頭哽住,如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在他生命中占據最多位置的三個女人,他一個都沒能保護好。

壓在心頭的自責與酸楚無法言說,也不該讓虞秋為他分擔。他也覺得無顏面對虞秋,想要躲開,但他是做人爹的,不能逃避,該說的,該叮囑的,一個都不能漏。

虞行束清清嗓子,道:“太子行事可靠,會在這裏多留半日,秋兒,有事就與太子說,不怕啊。”

父女兩個互相叮囑完,虞行束就離開了。

虞秋佇立在小路上看著馬車融入霧色,心中酸酸脹脹的,她大約能感受到虞行束的心情,好沉重啊,壓得人胸腔沉悶,無法喘氣。

她深吸一口晨間的涼氣,一轉頭,看見雲珩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虞秋往他身後看,見丫鬟們在那邊忙碌,蕭青凝二人好像在屋中,沒看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