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應當(第2/2頁)

夢境停留在上一次的月圓之夜,如水月色傾灑而下,斜斜打進空曠的閣樓,將兩人周身籠罩了一層柔光。

沒立即得到虞秋的回答,雲珩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遮著薄紗的人,將手中棋子落下。

虞秋咽了咽口水,她沒看懂雲珩這一步的路數,更不知該如何給予回答。一心二用著實分神,她暫時擱置下棋局,帷帽下的臉緊繃著,深思苦索想要編出個解釋。

前世的確沒有打起來,為什麽呢?是聖上不支持?

虞秋記得虞行束說過皇帝主和,謹小慎微道:“聖上憐民生艱辛,不願起戰事。”

雲珩嘴角幾不可查地彎起一個弧度,再道:“僅是如此嗎?”

話中似有質疑,虞秋不由得深思。

她不通朝中事,卻也明白這種家國攸關的大事並非皇帝一人決斷,虞行束也說了,公儀將軍是主戰的。

公儀將軍是雲珩親舅舅,也是隨先帝平定山河的悍將,有他領兵出戰,定能輕而易舉平定邊地,為什麽沒有出戰呢?

沒有人催促,只有風聲颯颯,吹得樹影搖來擺去。

虞秋急得掌心出汗。

她右手蜷縮了下,偷瞄雲珩,見他左手撥弄著棋子,架在膝上的右手撐在了下頜,姿態是放松且優雅的,杏色長衫曳地他都不管。

虞秋深吸氣,嗅到了他身上的熏香,有些像薔薇香。這讓虞秋回憶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她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殿下應當知曉的。”虞秋語句清晰道。

這是前世雲珩問虞秋可知是誰要害她父女時給的說辭,是的,虞秋應該知曉的。

現今她把這句話還給雲珩。

她故作淡然,說完視線落回棋盤,裝作思索棋局。

清風拂來,帷帽被撩動,虞秋忙伸手壓住,動作間看見了閣樓外的明月。一眼望去,明月懸枝,瓊花玉樹與拱橋流水等盡收眼底,別院的景色幽靜雅致,在暮春佳夜更顯怡人。

可惜此時她沒心情看夜景,只顧豎著耳朵等雲珩開口。

許久,雲珩終於說話,聲音中多了絲肅然:“多謝神仙姐姐指點。”

虞秋手腕一抖,棋子“啪嗒”落下,落點精妙,恰好圍死了大片白棋。

什麽指點?她剛才說了什麽?

虞秋此時萬分慶幸頭上帶著帷帽,否則光是憑借她此刻的反應,輕而易舉就能被雲珩看出她是在虛與委蛇。

她兩手收回膝上,默默握緊,冷淡地點了下頭。

虞秋可不信單憑幾句話,就能讓雲珩信了她是神仙。想要他信,必須拿出真本事,至少要等這事定下。

朝廷應該不會出兵吧?四皇子府邸縱火的事算是意外,戰事可是要朝中諸位大臣一起商討而定的,沒那麽容易左右。

“神仙姐姐棋藝精湛。”

雲珩的話將虞秋散漫的思維拉回,她垂眸看向棋面,果真已是黑子的天下。

倒不是她棋藝精湛,而是雲珩的棋路毫無章法。也可能是他根本沒把自己看在眼裏,所以沒認真下?

虞秋謹慎道:“尚未結束。”

雲珩臉上再次掛起清風朗月的笑,“那便繼續。”

相繼落下數枚棋子,雲珩似忽然想起,道:“有一事忘與神仙姐姐說了,先前宮人以為孤夢魘纏身是有人用邪術作怪,計劃在皇城大肆搜捕歹人。”

虞秋心中咯噔一下,棋子險些再次從手中脫出。

“人間動作必驚擾不到神仙姐姐,對吧?還望神仙姐姐見諒,莫與凡人計較。”雲珩的聲音與風聲混在一起,聽起來可恨極了,“還是神仙姐姐另有顧慮?若是如此,那我就……”

話說一半,月下高閣與他的身影如風吹霧散,眨眼消失。

風聲轉瞬換成了雨水敲打屋檐的聲音,虞秋徐徐睜眼,瞧見了熟悉的紗帳。

她閉上眼,回憶著雲珩最後說的那件事和未完的話,靜默半晌,寢被下的手慢吞吞握成拳。

他要說的是會將人制止吧?他會這麽做吧?

另一邊,雲珩醒來,打開燃著的四足熏爐,看見裏面的香料還剩一半,他撚出一小塊揉碎,笑道:“這東西當真不錯。”

半睡半醒,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抽離夢境。

不錯,主動權該交還到他手上了。

披衣而起,推開窗,見外面涼風又起,雨聲滴答。

雲珩吩咐侍衛:“把孤夢魘纏身的事情傳出去,天亮之前,務必傳遍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