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愁思

守夜丫鬟聽見響動提燈進來,乍見虞秋面無血色地癱坐在地上,驚慌上前。

“小姐,又做噩夢了?”

虞秋額頭遍布細密汗珠,目光顫動,捂住胸口不停地喘息。

夢中雲珩的話一遍遍響徹在她耳邊,她終於明白,原來那不是她的夢,而是雲珩的夢。

當朝太子,誰見了都要說一句典則俊雅、親和守禮,可夢裏不是弑父登基,就是虐屍屠城,說出去誰能信?

丫鬟扶了她一下沒能扶起,被她抓住手指時只覺得她手心冰冷,滿是汗水,丫鬟不放心,道:“小姐是不是不舒適,奴婢去請大夫來看看?”

虞秋抓住她的手緊了緊,重重喘了兩下,搖頭,“不用,我、我歇一會兒就好。”

後半夜虞秋未再閉眼,心慌意亂地等到天亮,急匆匆去找虞行束。

虞行束剛穿戴好官袍正要出門,見了虞秋開口道:“剛讓管家告訴你來著,晚上不必等爹回來用晚膳了。近日爹有些忙,你乖乖在家,若是覺得無趣就去找蔓秀玩。爹沒法親自看著你,你也得自律自控,須知養生要點一在口舌,二在心性……”

虞秋想起昨日他很晚才回來,到嘴邊的話停住了。

虞行束念叨了幾句,突然發現她臉色灰敗,“這是怎麽了?”

“昨夜鳥兒在窗外叫喚了一夜,吵得睡不著。”

虞行束呵呵笑道:“鳥兒宿在你窗外是喜歡你呢,夜鳥啼叫的少,說不準今夜就沒了。若是還有,就讓丫鬟做幾個驚鳥鈴綁在樹上。”

父女倆邊走邊說,到府門口,虞秋問:“爹爹,引夢香是什麽東西啊?”

“你從哪知道這東西的?”

虞秋支吾了下沒答上來,所幸虞行束沒繼續問,答道:“這是前些年西邊行商人帶來的一種香料,安神香讓人睡得更熟,這種香則是讓人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能夢見睡前所想的東西,因此又叫黃金碎、美人香。”

解釋完,他又叮囑道:“是沒有毒害,可好吃懶做的人用了,夢裏黃金美人都有,誰還辛苦勞作?長久下去,土地農貿就荒廢了,因此朝廷早就禁止販賣此物。你可不許碰這個,知道嗎?”

虞秋連連點頭。

她沒見著,但是知道有人在用,可惜這人不是她爹能管得了的。

送走虞行束,虞秋沮喪地趴在了窗前。

窗外落英紛紛,陽光明媚,裏面的虞秋萬念俱灰,腦中不斷回蕩著那句“抓到你了”。

她一方面覺得雲珩沒有那麽多線索能找到自己,另一方面又覺得他已經猜出那麽多了,萬一真就挨家挨戶把所有京官都查一遍呢!

前世隱患沒能解決,現在恩人也快變成仇人,這算什麽事嘛。

虞秋手中握著那塊青玉佩,回想著夢中與雲珩的對話,暗想:要不直接與他坦白?

這個想法很快被否決,現如今沒有浮影相助,他哪裏會信自己?再說了,他說的什麽老三老四,怕是其余幾位皇子。

虞秋也是沒想到,儲君都立了,幾個皇子竟然還在暗中爭鬥。

她被那句“抓到你了”嚇得不輕,而虞行束也果真如他所說,開始了早出晚歸的忙碌日子。

這一日,外面下起綿綿細雨,雨絲如愁緒,連綿不絕。

虞秋愁眉不展地坐在亭子裏,眼下青黑。

恐再夢雲珩,她接連幾日未曾睡好了,可就算這樣,也沒想出應對之法。

看著院中春花在雨珠的敲打下一片片落入塵埃,虞秋忍不住嘆了一聲。

丫鬟彩嵐道:“小姐,你都嘆十幾次了,到底在愁什麽啊?”

虞秋默然搖頭。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說起閑話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這幾日用的胭脂小姐可還喜歡?”

虞秋心不在焉地點了下腦袋,丫鬟笑道:“是芳意閣新出的,前幾日才給送來。”

虞秋常用的胭脂都是城中最大的香粉鋪子芳意閣的,出了名的貴,不過也的確好用。花銀子這方面虞行束從來不拘著她,胭脂水粉和衣裳首飾向來是她想買多少就買多少。

時間久了,芳意閣的掌櫃就記住了,新出了什麽都會差人送來一份,這次也不例外。

“小姐覺著是新換的這個好,還是上月那個好?”

“都好。”虞秋隨口說道。

“奴婢覺得這個月的更好呢,味道清淡許多,顏色也更好,就算晚上洗了去,還能留有一絲淡淡余香,可好聞了。”

虞秋魂不守舍,“嗯”了一聲就沒話了,後面丫鬟又說了些別的,她沒怎麽聽。

風聲忽急,一片花瓣從枝頭搖落到亭中桌面上,虞秋被吸引,纖細手指將其撿起,見花瓣上雨水淋淋。

耳邊丫鬟還在說著:“那芳意閣的人也是有趣,一見奴婢就知道小姐你用了這新胭脂,我誆她說沒有,她非說我身上沾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