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夢

“你再說一遍,我怎麽死的?”

“一個圍籠高台,我被綁在高處,頭頂懸著一把刀,刀被繩索牽引,另一端系在圍籠外,下面是燃燒的燭台。不想讓我死,就得將圍籠外面的燭台打翻。”虞秋忍著淚水重復。

虞行束點頭,“然後呢?”

“圍籠外面有好幾只露著獠牙的餓狼,只要出去,就會被餓狼生吃了。”虞秋紅腫雙目淚流如泉湧,泣不成聲,“爹爹你就是這麽死的……”

虞行束沉默了會兒,給女兒遞了張帕子,奇怪道:“這不是逼著咱們父女倆必須死一個嗎,誰能想出這麽惡毒的法子?”

虞秋垂淚搖頭,澀聲道:“爹爹你不是知道的嗎?”

“我哪能知道?”虞行束滿面疑惑,“誰與你說我知道的?不應當啊,我沒得罪過什麽人,你大門不出,更不會了。”

虞秋懵了。

“丫鬟說你今日睡了許久,怎麽都喚不醒,可是三皇子那番話害你發了夢魘?”虞行束摸摸虞秋烏黑的長發,安撫道,“不怕,三皇子說話就是不中聽,今日散朝後陛下已經教訓過他了,賠禮不是已經送進府中了嗎?準是你夢魘纏身沒注意到。”

此時正是初春時節,鹿鳴宴剛過,距虞秋被三皇子嘲諷“美則美矣,可惜沒什麽腦子”才過兩日。

虞秋飲毒而死,再睜眼發現自己重回年初,她已發了半日的懵,好不容易熬到虞行束下值歸來,急忙將前世種種講與他聽,哪知他根本不信。

虞秋沒心思計較三皇子的事,著急道:“不是夢魘,是真的!千真萬確,我親身經歷的!”

此時的她長發未梳,淩亂地披在身後,柳眉緊蹙,眸中含淚,滿是驚懼與後怕。

虞行束見唯一的女兒這般憔悴,心疼極了,卻也不能任她將夢境與現實弄混了,輕嘆一聲,循循誘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還有你齊叔呢,他總不能也不管你吧?就算他不管,你余伯伯和延宗也還在呢。”

虞秋怔愣了下,然後眼淚決堤,往他肩上一撲,嗚咽道:“齊叔他……走了,余伯伯不肯幫!”

虞行束愣住,這女兒被他養的嬌氣,但什麽事都不長留心上,他已許久未見虞秋這樣委屈了。

靜坐著讓虞秋哭了會兒,他琢磨道:“你余伯伯暫且不說,葛齊又沒有親朋,他能走去哪兒?”

葛齊自虞秋六歲起就負責保護她,有一身好武藝,在府中算是半個主子,虞秋也沒想到他會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棄自己而去。

可事實就是如此,她爹最信任的兩個人,一個默然道別後走了,一個閉門不見,只留剛滿十六歲的虞秋在最困苦無助時風雨飄零,遭了許多苦難。

她解釋不清,怎麽說都不能讓虞行束信服,急得眼淚簌簌往下落。

虞秋抹著眼淚,忽地想起醒來時莫名出現在身邊的玉佩,急忙將東西拿給虞行束看,“我有證據,這個,這個是太子侍衛給我的,太子就是見了它才答應幫我的!”

“太子明德惟馨,澧蘭沅芷,行的是巋然君子風,就算沒人幫你說話,他也會幫你的。”虞行束擺擺手,耐不住虞秋將玉佩遞到他鼻尖上了,他頭往後仰粗略瞟了一眼,道,“這麽普通的玉佩算什麽信物,街道攤販上不全都是嗎?”

虞秋忽略了他對太子的評價,辯駁道,“你仔細看,它看著不起眼,但絕非普通物件。”

見虞行束不以為然,虞秋急躁,雖然她也覺得這玉佩很普通,但太子都認的信物,怎能是平凡東西。

“你不信?那好,你等著,我這就拿它去見太子,你看他認不認!”

“他不認識,會把你當做瘋子。他若是認識,會奇怪你從哪裏得到的這東西。”

虞行束的話讓虞秋一口氣沒能緩過來,捂著胸口咳了起來。

前者就算了,若真的是後者,太子一定會讓人來暗殺了她!說不準還是讓浮影來!

玉佩的事情被駁回,虞秋沮喪極了,蔫頭耷腦,風霜欺淩後的萼綠君一樣。

因為妻子早逝,虞行束對這個女兒多有嬌寵,最怕她流淚了,想哄她開心,就順著她的話問:“你說夢中爹死了,那爹可有什麽遺憾事?”

虞秋想了一想,爹爹死前確有遺憾,一是沒能早日將她嫁出,為她找個可靠的安身之所,二是……

她將眼中淚花眨去,認真道:“爹你最後悔拘著我修身養性,說該吃吃、該喝喝,人生在世,就該及時行樂。”

虞行束眉頭皺起,靜看她片刻,緩緩道:“秋兒,你老實與爹說,其實你就是貪口腹之欲了才編出什麽前世今生的夢吧?”

虞夫人在虞秋八歲時去世,那之後虞行束未再娶,精心養著這麽一個女兒,只望著她康健長壽,故時刻遵循醫書上的養生要點:口中言少,心中事少,腹裏欲少,自然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