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原平公主被帶入禦書房時, 一眼就注意到太子不在,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氣,每次進宮遇上太子在,哪怕太子只是安靜的坐在一邊看書寫字, 她也會感到壓力很大。

給正寧帝施過禮後, 她就迫不及待地說道。

“父皇, 那汪靖辰的事,您怎麽不派人跟兒臣說一聲,就直接下了那道聖諭呢?而且有些事沒有調查清楚, 就這麽直接讓人家身敗名裂,沒了前程, 也太過分了吧。”

聽到這相當於是向他這個父皇興師問罪的話, 若非此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正寧帝知道自己肯定會少不了要動怒。

但是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平靜,語氣平淡地回道。

“原平這是覺得朕老糊塗了, 才會不經查證, 就直接給那汪靖辰定罪?”

四公主沒有察覺到這話中少了往日的情緒和溫度。

“兒臣沒有,兒臣就是覺得, 說不定是下邊那些辦事的人不謹慎,聽信某些不明內情之人的一面之詞,讓父皇受了蒙蔽,那汪靖辰可是在江南很有名氣的才人, 嫉妒他的人多。”

正寧帝有些好笑地搖搖頭,“所以你這次匆匆進宮, 就是希望朕能聽你的一面之詞, 為那汪靖辰開脫?”

四公主不滿地回道, “不是兒臣要為汪靖辰開脫,是兒臣實在不願看到他一個年青俊傑,就這麽毀在別人詆毀與汙蔑中,他在年僅十一歲的時候,就已先後失去父母,能走到現在榜上有名的這一步,實在很不容易。”

想起太子曾提到過那汪靖辰可能會顛倒黑白的那些話,正寧帝冷著臉質問道。

“他的確不容易,可他可曾考慮過在他走投無路之際,收留他,供他吃喝與讀書上的人,也很不容易?而他為了攀附家世好的女子,轉身就拋棄了對他恩重如山的女子?”

四公主皺眉解釋道,“事情不像父皇所以為的那樣,他是因為被親族搶了財產,過了幾年特別艱苦的生活,為擺脫壓榨他幹苦活的親人,逃到一處破院中存身,與一名風塵女子為鄰,被那風塵女子糾纏,才不得不向大族出身的朋友求助,卻意外入了那家人的眼,挾恩求報,為還人情,才會答應與那女子定下親事。”

這些跟太子猜到的內容,不能說像,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難道你就沒想過,也許你知道的這些,才是那汪靖辰的一面之詞?”

四公主語氣肯定地回道,“不會,兒臣聽得出來,他說得都真心話,而且他敢發毒誓證明他說的話,絕對沒有半分欺瞞。”

“哦,他都發了哪些毒誓?”

四公主毫不猶豫的回道,“他以自己早逝的父母起誓,若他說得那些話有半分虛假,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一輩子為兒臣當牛做馬。”

就為了那個小人張口就來的幾句毒誓,便理直氣壯的來質疑他這個父皇,絲毫沒有考慮到自己是她父的同時,還是皇。

連代他執政的太子,也從未居功自傲,忽視他既是父也是皇的事實,哪怕他本人其實並不在意這些,太子卻處處幫他維護皇帝尊嚴。

“既然皇兒對那汪靖辰如此看重,朕便成全你,也成全那汪靖辰,汪林,傳朕旨意,原平公主忤逆上意,執意聽信小人之言,對朕不恭,即日起,褫奪封號,圈禁到京郊別院,無朕旨意,不得外出,汪靖辰滿口謊言,以欺君之罪論處,念四公主有意於他,罰三十大板,允他與四公主做伴!”

汪林迅速瞥了眼皇上,發現對方面沉如水,情緒十分平靜,不像是怒極之下的沖動決定,趕緊態度恭敬的領旨。

四公主怔愣在原地,從未有過的巨大恐慌湧上心頭,身體都忍不住有些顫抖。

“父皇……父皇,兒臣做錯了什麽?您為什麽這般重罰我?我不服、我不服?”

正寧帝已經不耐煩再苦口婆心地勸誡她,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雖然沒有特別寵溺對方,但他對其所展現出的那些父女情誼,已經在無意間成為對方任性妄為,將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不知感恩的依仗。

“因為你心性不堅,言行不謹,容易給那些心性狡詐卑劣之徒留下可乘之機,這些年來,朕屢次勸你,還派人教你,你卻絲毫不上心,屢教不改,朕絕對不能再繼續放任你。”

在這一瞬間,讓她可以任性妄為,拒絕那些勸誡與教導的底氣,都徹底消失,四公主感受到了真正的無措,也首次深刻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不僅是對她予取予求的父親,還是這大安的皇帝。

太子不在,她還想如從前一般,在正寧帝拒絕她的某些要求時,將那些拒絕與處罰都歸到太子身上,安慰自己父皇永遠不會拒絕她,或是對她心生不滿的機會都沒有。

“父皇,兒臣知道錯了,求您收回成命,兒臣這就將那汪靖辰打出府,再也不會與他有任何往來,求父皇原諒兒臣一時的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