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百計紅塵謀

眼看著陶鶴齡被何輕塵三言兩句說服,趙黍也不知該說陶鶴齡心思短淺,被對方隨意拿捏,還是該稱贊何輕塵擅識人心,輕而易舉扭轉受人怨懟憤恨的局面,甚至做到讓對方心悅誠服的地步。

說服了陶鶴齡,何輕塵又從別處取來一份諜報,遞給長烈子說:“貴派幾位尊長追擊蜚獸一事,我們也派人密切留意,這是他們這一年來的大致動向。”

長烈子半信半疑地接過諜報,端詳良久之後,神色凝重地問道:“廣宗沙丘一戰是否屬實?難道真的有長老受了重傷?”

“就本相所知,廣宗沙丘深處,近來突然出現一片前所未見的毒澤,應該就是那蜚獸受傷流血染化大地而成。”何輕塵解釋說:“沙丘外圍確實收到有修士駐留養傷的消息,至於是貴派哪一位尊長,本相尚不清楚。”

“我明白了。”長烈子闔目嘆氣,再睜眼望向趙黍說:“懷玉真人,門中有要緊事務,請恕在下不能相陪了。”

“道友自便,一路小心。”趙黍立刻就看懂了,何輕塵這是早就做好準備,輕松將陶鶴齡、長烈子兩人調離他身邊,即便趙黍從未將這兩人視作自己的從人下屬。

如果趙黍是何輕塵的敵人,光是這兩手,就足夠讓趙黍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只能感嘆何輕塵此人在有熊國朝堂掌握權勢數十年,心機手段絕不可小視。

何輕塵叫來下屬,分別帶陶鶴齡與長烈子離開,各有妥善安排,自然就剩下趙黍一人。

“好了,無關人等都離開了,現在可以放開說話了。”何輕塵直接問道:“徐懷玉,或者我該叫你華胥國貞明侯?”

“世上已無貞明侯。”趙黍答道。

“你既然這麽說,是要表明自己與華胥國再無瓜葛麽?”何輕塵問。

“左相大人要說什麽?不妨直言。”趙黍沒心思猜謎。

“我不得不謹慎。”何輕塵表情嚴肅:“一個十年前的死人,如今從棺材裏爬出來,任誰也不能放心。何況此人還是這十年間無數災變異象的罪魁禍首,我要是松懈了,恐怕不光是對不起有熊國,而是要禍及天下蒼生。”

趙黍冷哼一聲:“既然我是此等罪魁禍首、大奸大惡,左相大人何不直接動手?殺了我,既鏟除一大禍根,也能揚名天下,震懾四方。”

“我確實想過。”何輕塵毫不掩飾地說道:“尤其是得知你打算上天城山討教之後,我曾經動念招聚人手,直接將你圍殺至死。”

這話一出,趙黍倒沒什麽變化,反倒侍立在旁的錢少白面露驚色。

“想必左相大人應該清楚,貴派掌門當年在地肺山外做了什麽。”趙黍面無表情說:“我不過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僅此而已。”

“據我所知,師尊當年施展三光破晦法,無非是迫使梁韜敞露真靈。”何輕塵嘴角帶笑:“揮下最終一劍之人並非是上景宗。”

趙黍眼角跳動,何輕塵這話觸及他內心最為糾結之處,他明白梁韜失敗有其因由,但心底裏總歸有一分僥幸,希望梁韜能夠成功。而地肺山一戰,前後插手幹涉之人甚多,可最後重創梁韜的人,偏偏是趙黍的親生母親。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這話說得好。”何輕塵微微頷首,臉上卻無笑意:“我的大師兄清都子,當年為了斷後,被梁韜親手斬殺,而死於崇玄館的上景宗弟子也非少數。少白,你有我記得你有好幾位師叔與師兄都是被懷英館修士所殺吧?”

一旁錢少白臉色微沉,有些艱難地點頭。

“如何?還要論往日仇怨嗎?”何輕塵望向趙黍問道。

“戰場之上,不論私仇。”趙黍言道。

“說得好!”何輕塵下巴一揚:“好個戰場之上不論私仇,世上能夠明悟此理之人不多。昆侖洲五國相爭,根自於天夏末年的大亂,一步步演變至此。

亂戰交兵一起,所有人都深深卷入內中,或為保家衛國,或圖名利權勢,或求開疆拓土,各有各的理由、各有各的願想,如此殺伐無休之際,談私人恩怨,未免可笑!”

趙黍則說:“左相大人這番大論,是打算為師門尊長開脫麽?”

“開脫?”何輕塵發笑道:“你該不會以為,首陽山五國弭兵之後,就此天下太平了吧?華胥國是我有熊國大敵,梁韜身為國師,自然會被首要針對,難道他會一無所知?

而梁韜要做的事,我也從師尊那裏有所耳聞。還是說,你要為梁韜辯解,證明他登壇飛升、獨掌天地氣數,是為了蒼生大眾?我們上景宗的插手幹預,反倒連累無數眾生?”

“以我的修為,不會有此妄言。”趙黍說道:“只是在我看來,上景宗當年出手,也不過是為阻強敵現世。”

“要不然呢?”何輕塵反問道:“既然身處亂世,還要指望別人動手前溫言相勸麽?梁韜登壇飛升被各路高人插手幹預,何嘗不是他自己一手造就的苦果?堂堂仙家高人,深涉塵世、多造殺伐,最後身陷殺劫,又怪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