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血海生幽燭

得神力降賜、形容逐漸非人的巫真,本來覺得勝券在握,卻受到當頭重擊,驚疑未定,胸膛以下盡數陷入地中。

“誰?!”

巫真猛地擡頭,就見一名須發斑白的藍衣老人,足踏五色雲氣、緩緩落下。

“懷英館,張端景。”

聞知對方身份,巫真先是一驚,隨後沒有半句廢話,立刻全力施為,四周地面如皮球鼓脹,蒼白陰火破土噴發而出。

張端景眉頭微皺,腳下五色雲氣立刻向外旋開,形成壁障,將周圍凡人兵士推開,同時單手虛按,氣凝掌印,壓制陰火。

然而陰火洶湧不熄,竟是將掌印緩緩頂起,張端景沒有強行力拼,五氣光華回攏盤旋,化作煙囪一般,順勢引導陰火朝天噴薄。

點點陰火拋至高空再度落下,雖然不覺灼熱氣息,但觸地瞬間卻讓磚瓦木石化為灰燼,如受腐蝕一般。

“炎熱內藏,觸物即焚。”張端景立刻判斷道:“這是豐沮洞的蝕元陰火?”

“明白就好!”巫真拔地而起,手中彎刀變幻出無數虛影,讓人難以分辨攻勢招數。

張端景臉色如常,以神遇不以目視,兩手空空,扣指一彈,直接敲中重重幻影的刀身。

彈指一揮,舉重若輕,足可崩碎巨巖的一擊,凝聚在極細微處,巫真只覺得勁力沿著彎刀傳到手臂,半邊身子立刻僵硬發麻。

“此人過去一直在藏拙!”

短暫交手,巫真已然明白,張端景的修為法力遠超先前預料。

即便過往一直有傳言,在華胥國,張端景的修為法力僅次於國師梁韜,但梁韜乃是當今昆侖頂峰之一,豐沮十巫剩下七人,尚且要匯集其中六人,加上妖王角虺,才敢與之一戰。所謂的“僅次於”,往往是差之千裏。

而巫真作為當代豐沮十巫年資最長者,往往也是法力最高強之人,正是因此才有把握孤身攻襲蒹葭關。

他並非沒有預料到張端景會前來救援弟子,但僅憑自己一人想要對付他,恐怕還是有所托大了。

心念瞬轉,巫真沒有戀戰,他清楚此戰目的將成,旋身飛走,朝四面八方發出陰火,有不少是直接往遠處民居落下。

張端景冷哼一聲,五色光華蕩漾開來,化作大幕遮住多數民居,不使其受陰火之害。

“果然!”巫真看出一絲關竅,心下暗笑,於是更加肆無忌憚,一路左沖右突,一路朝城內民居亂射陰火。

張端景哪裏能容此等行徑?先是攔下陰火,隨即雙掌一推,兩只五氣凝就的巨掌意圖擒拿巫真。

“我把此人逼出城外!”張端景傳音而來,身形追擊巫真,兩人你來我往,蒹葭關半空一時間轟鳴陣陣,片刻後雙雙朝城南飛去。

聽到這話的趙黍既驚又喜,堡壘之中堅守眾人看著張端景將巫真逼退,也都紛紛松了一口氣,不少人直接癱坐在地。

調息片刻,鄭思遠疲憊不堪地問道:“趙執事,這陣式……”

“先停了吧。”趙黍揮揮手,一直禦使陣式運轉亦是大耗心神。

撤去陣式護持,趙黍也不顧傷勢,趕緊出去照看眾多兵士,並且安排給傷者包紮救治。

“趙某承蒙諸位及時救援,多謝了!”趙黍感激萬分,朝眾兵士深揖拜謝。

“趙長史不必如此!”有兵士說:“蠻子殺上門來,

我們怎能坐視不管?”

“就是!若非趙長史,我們早就累死在礦洞裏了!”

“我們這幫弟兄都是犯了國法的充軍刑徒,就因為趙頭兒賞識,如今才算活出個人樣來!”

“跟九黎蠻子拼了!”

趙黍看著上千名兵士或站或坐,面對眾人投來的敬仰目光,他一時間找不出恰當言辭。這群堅毅樸實的漢子,幾個月前還是受常人厭棄的刑徒,被當成可以使喚的卑賤奴仆,沒想到如今卻是他們拼了命般來救自己。

趙黍暗暗下了決心,戰事過後一定要上書,為這些刑徒兵爭取減罪赦免,哪怕此舉一定會引來諸多猜忌,甚至舍了貞明侯的身份地位,自己也務必做成此事。

“趙長史!”一名斥候快馬趕來:“井邊壇那邊忽然有大水湧出!”

“哦?我這就過去。”趙黍隨便整理一下衣物,其他兵士也都紛紛起身,傷者甚至不顧自身傷勢,在同袍戰友扶攜下,上千人浩浩蕩蕩前往井邊壇。

等趙黍來到井邊壇,就見梁韜投下符篆的那口井汩汩冒水,積水流得遍地都是,如同過去井塘湧泉的狀況,不太尋常。

“沒理由啊,地脈早已梳整妥善,按說不會再有此等湧泉。”趙黍來到法壇上,先是略帶警惕地望向南方,張端景將巫真逼到極遠處,想來南土妖神已經計窮,自己此時行法召遣吏兵,應該不會再有危險了吧?

思來想去,趙黍讓鷺忘機在不遠處撫琴布陣護持壇場外圍,自己再焚符劃界,擡手按上靈文神鐵令,決心一探地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