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克己復祭禮

趙黍過往對於靈簫,盡管偶然有過言語上的頂撞冒犯,可是從未有過發自心底的質疑。

說到底,一位仙真寄寓腦宮深處,又是傳授仙法、又是指點修煉,到了孤寂憂慮之時還有人交談,排解愁思, 趙黍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可這一回他是真的接受不了,靈簫眼下並非獨立於世的高真上仙,而是寄托於趙黍腦宮,她要算計別人,注定要借助趙黍的言行。

“鴻雪客與梁韜或許不能斷定你的狀況,但我可是活生生站在他們面前的。”趙黍質疑問道:“如果他們為了引出你這位潛藏不現的仙家高人,直接對我動手,你又能幫我多少?”

靈簫的反駁也不客氣:“你非是仙家,自然不解此間玄妙。梁韜他們既然察覺到你背後有仙家相助, 若是直接對你動手,等同與你身後仙家為敵。貿然與身份不明、來歷不清的仙家高人敵對,恐會招致無端兇險。

一塊石頭靜置在地,無害於人。可要是將其懸於頭上十丈,任誰也要心生顧慮。張端景教過你,隱遁之妙在於留有余地,那我現在也告訴你,這種懸石在上、變化不測,既是給你我留下轉圜余地,也是牽制梁韜心思算計的辦法!”

趙黍則說:“我要是梁韜,肯定不會自己出手,崇玄館和永嘉梁氏這麽多人,隨便派個人來就能慢慢試探出我的深淺。甚至未來將我調到前線,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試探!”

“奇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 孰能窮之?”靈簫言道:“塊壘木石在四時歲月流轉下尚且有變,你還能毫無一點變通麽?梁韜派人來試探,你該怎麽對付就怎麽對付,你要是連這點手段都沒有,也別想著找回真元鎖了!”

說到真元鎖,趙黍心裏就不禁煩悶,自己來到東勝都一年了,幾乎是最初就跟安陽侯提出要找回此物。

安陽侯聲稱自己在崇玄館中有相熟之人能夠幫忙,結果一年下來什麽動靜都沒有,趙黍不得不懷疑對方是否故意拖延。

“這些話你可以事先跟我說。”趙黍語氣凝重:“如此一來,我也好做足準備,不至於應事倉促。”

“沒有親身體會,難有真正體悟,事先說了反倒不好點破關竅。”靈簫說:“鴻雪客現身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察覺到仙真氣象。那時候我貿然出言提醒,你若是矯飾偽詐,反倒會被對方看穿。”

“你藏在腦宮最深處,鴻雪客也能發現你嗎?”趙黍訝異道。

“仙真氣象迥異凡俗,你未成仙,自然不清楚。”靈簫言道:“只不過鴻雪客應當還不能洞察實情, 梁韜法力雖廣,但境界還差一線, 他估計是在瀛洲會上才察覺異狀。

至於張端景,他尚未能發現我的存在,但他應該能聽出你的蒙騙話語。無非是身為尊長,他沒有深究到底,給你留下余地。”

趙黍默不應聲,他在老師身邊這麽多年,自己那點心思話術,估計還真不能瞞過他。但老師確認自己沒被邪祟附體之後,卻選擇了不再追問。

……

在羽衣閣待了大半天,趙黍終於等到國主召見的旨意,他稍稍整理衣冠,跟隨宦官進入宮城,來到一處避暑水閣中面見國主。

國主坐在竹榻上,儀態寬松,示意趙黍不必行禮,問道:“等了許久吧?”

“陛下召見,微臣理當肅正以待。”趙黍回答。

國主搖頭微笑:“總歸是讓你空耗時辰,你我君臣單獨相見,就不必扯那些文縐縐的話了。這次找你,就是想問問,你是否願意前往蒹葭關?”

同樣是邊關軍鎮,蒹葭關可不像拒洪關,彼處山窮水惡,每逢春夏兩季煙瘴彌漫山林,天色昏暗之際更有精怪妖邪出沒,為禍鄉野,防不勝防。

因為蒹葭關境況惡劣,當地戍衛兵卒有不少是犯罪充軍的刑徒,館廨修士若是有所派遣,都不樂意去蒹葭關一帶。

“陛下,如今蒹葭關一帶戰況如何?”趙黍沒有立刻回答。

國主也沒有責怪,而是從手邊抄出一份邸報,遞給趙黍說:“不太妙,蒹葭關墻高溝深,暫時能夠守住。但現在已經有豕喙民翻越山嶺,襲擾關城後方村寨的消息。”

趙黍這才知道,真正的戰事遠不是梁韜那套兵法推演如此輕松隨意,不會一上來就是雙方兵馬擺開架勢相互廝殺。

“如今最麻煩的還不是九黎國襲擾,據探子來報,九黎國兵馬大部仍屯駐在武羅鎮。可是蒹葭關那幫充軍刑徒,似乎存有不軌之心。”國主皺眉道:“萬一刑徒成群作亂,讓九黎國捉到可乘之機,華胥國南方大門赫然洞開,屆時將生靈塗炭!”

趙黍點頭不止,說道:“既是如此,應當對刑徒嚴加管束。而且朝廷要另外調派兵馬進駐蒹葭關,彈壓亂局、重整防備。”

國主臉上浮現出欣賞表情:“廷議最後也是這個結果,朕已經讓韋將軍率領新軍趕赴蒹葭關了。哦,你興許還不知道,新軍正式定名為武魁軍,取武中魁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