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金玉不自知(第2/3頁)

“那你知不知道,他究竟被卷入到何種程度?”儺面劍客呵斥道:“他甚至要跟梁韜共處一地,這就是你的照顧?”

張端景言道:“我知道。但我更明白,他並非是無端卷入其中。”

“你還想狡辯?”儺面劍客沉聲喝問,劍鋒仿佛隨時能刺入頸中。

“你覺得設計祈禳法儀、遏制神劍的人,是誰?”張端景察覺劍鋒一顫,面無表情道:“沒錯,就是趙黍。我祭劍所用的太一八神青龍法儀,本就是趙氏家學,就連趙煒本人終其一生都未曾參透。

但趙黍僅僅是得知神劍借助災異之氣,便能以過往所學,加上城隍地祇之助,設想出一套匹配山川地脈的祈禳法儀,將災異之氣化解壓制,讓你手中神劍鋒芒盡失。這些事,連我也不曾預料到。

今番星落郡失敗,與其說是輸給梁韜,倒不如說是輸給了趙黍。單論趙氏家傳的科儀之學,趙黍比他祖父趙煒還要精深!若不是他用計騙走梁朔的法箓仙將,又廣設祈禳法儀,你手持神劍面對梁韜,應有一戰之力,不至於慘敗至此。”

儺面劍客沒有說話,張端景繼續言道:“趙黍的天資、悟性都是上上之選。趙煒說得沒錯,你根本沒必要費心思重振玄圃堂,你兒子就是最好的傳人。”

“宗門覆滅之仇,子良殞命之恨,注定我與崇玄館不共戴天!”儺面劍客語帶怒恨:“當年梁韜為覆滅有熊國大軍,下令子良領兵誘敵,卻不告知他是引洪來攻,結果讓子良葬身波濤!子良也是你的學生,而你如今卻坐視阿黍被梁韜盯上,難道他們父子二人都要為你的計謀獻出性命不成?!”

“趙黍不像你,他不會被仇恨所蒙蔽。”張端景言道:“他甚至不止一次希望前去崇玄館,若非為了解救降卒當眾頂撞梁韜,或許他真的有辦法自己改換門庭。”

儺面劍客沉聲道:“若是讓阿黍邁入崇玄館,我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我快壓不住他了。”張端景回答說:“趙黍本來就是金玉之資,稍加打磨便可煥發光明。他甚至在星落郡得遇仙家緣法,見證地真登仙,連一方城隍都對他大加庇佑。

你覺得這樣的人,能夠掩藏多久?還是說,你希望我將他當成豬狗般圈養起來?為此我甚至不惜讓他荒廢掉習武的最佳年歲,就是盡量避免他親臨戰陣殺伐,過早顯露鋒芒。”

儺面劍客不說話,張端景言道:“你性情果然變了,我當初就警告過你,以自身蓄納劍氣,要提防心性受暴戾劍意所制。”

“我好得很,不用你費心。”儺面劍客手腕一轉,將古拙長劍收入鬥篷之下。

張端景轉身言道:“今番事敗,難免引起梁韜戒備,你暫時不宜再露面,留在後山把傷勢養好。等我略作籌備,再告知你後續安排。”

……

趙黍修養半個月,經過悉心調治,身體已經大好。再怎麽說,他如今也是玄珠初成的修煉之輩,體魄強健遠勝凡人。雖說因為心境劇變帶來形體傷病,但懷英館也不缺療傷靈藥。

而且趙黍當初吐血,也是因為在星落郡種種經歷,導致積郁太深。吐出心頭淤血,正好當做宣泄,總比一直憋在胸中不發要好。

半個月後,張端景將那枚寅虎令還給趙黍,其上錯金古篆消失不見,虎符本身黑得發亮,趙黍能感應到,內中有一縷精純清氣聚結,有些類似未經祭煉的契命環。經過張端景這麽一番煉化,起碼省了趙黍十年的功夫。

張端景處理了一些館廨事務後,便與趙黍動身前往東勝都。和前往星落郡車馬成群不同,這回並沒有帶上其他隨侍人手,兩人向南走了一段路程,隨後登船沿江而下。

昆侖洲東土河流眾多,土地肥沃,自天夏一朝便已是眾所周知的富庶之鄉。趙黍乘船一路所見,沿岸不乏繁忙船埠、通都大邑,貨殖經營極為昌盛,各地物產堆壘如山,甚至能看見懸掛有熊國旗徽的商船停泊靠岸、裝卸貨物。

而在城邑之間,往往就是連綿不絕的桑林魚塘、稻香田畝,豪門巨室的莊園也隱約可見,站在望樓上的私家部曲,為莊園主人看顧田畝與佃客。

經過一段日子航行,當船只臨近東勝都,正好是傍晚時分,遠遠可以望見一片燈火輝煌的朱樓高閣,歌舞聲、吵鬧聲喧鬧沸騰。

靠近之後,便能看見那些朱漆樓閣間,鶯歌燕舞成群,有歌姬低吟淺唱,也有琴女撫弦奏樂,也不乏優伶做出種種驚心動魄的雜耍,還有更多娼妓出沒往來,無數男男女女嬉戲打鬧,趙黍甚至看見有富家公子將一壇美酒直接從高樓往河裏傾倒,使得河道泛起陣陣熏人酒香。

“真夠浪費的。”趙黍從舷窗向外窺探,搖頭感嘆。

張端景坐在船艙中閉目言道:“華胥先君在這龍藏浦兩岸大興土木,廣設女閭,盡管數十年來飽受非議,但都中豪富、朝堂卿貴往來此間者甚眾,時有豪擲千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