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城北有精怪(第2/3頁)

“令郎近日可曾進食?”趙黍問道。

“有,送進去的肉都吃光了,米飯炊餅卻有剩余。”戴老爺雙眼被腥臭熏得搖搖欲墜,趕緊說:“這裏就交給三位高人了,只要能治好犬子,銀餅百兩立刻奉上。老夫、老夫暫且回避!”

戴家人跑個精光,後院就剩下三位術士。趙黍趁機觀察另外兩人——王廟守神色不改,手上提著一根棗木棍,兩腳紮根不動,一看就是有武藝在身;朱先生則掩蓋不住臉上的嫌棄之色,卻又不好就此離開,拂袖後退兩步,沒有出手的意思。

趙黍不多廢話,將背上竹篋放下,動作飛快地取出香爐,朝裏面扔了一塊香料,同時默誦靈咒,隨指尖虛點,爐中赫然火起。

爐煙香氣冉冉升騰,很快彌蕩趙黍周身,他抿唇發嘯,煙氣如受號令,盤旋延展。

轉眼間,戴家後院一片煙霧迷蒙,好似起了大火。但這煙氣沒有飄到外面,只是罩住後院,辟穢去臭。

一般而言,行持術法之輩最忌汙穢。不論是吐納煉氣還是精思存想,都偏好於潔凈之所。要是術法粗陋淺薄,也會被各種穢物所破。

不過凡事都有應對之策,眼下便以焚香最為便捷妥當。

“古藤根、青木香,還有玄參。”朱先生輕嗅兩下,立刻做出判斷:“是仙翁木實香?”

趙黍點點頭:“朱先生見識不凡。”

此人能夠一語道破趙黍所用香料,可見他不光知曉合香之法,吐納煉氣一途上也有不俗根基,否則練不出這樣敏銳的嗅覺。誰料朱先生仍舊不改傲然,連半點好臉色都不給。

“這種香料,將軍廟可用不起。”王廟守憨厚發笑。

趙黍正要說什麽,那位朱先生搶白道:“無非是攀附權貴所得,木實浣洗、曝曬晾幹、合搗成香,難道都是他親自做的不成?”

“這……”王廟守不善言辭,只得朝趙黍投來一個尷尬笑容。

“不如先治好戴家少爺,有什麽閑話稍後再說。”趙黍俯身從竹篋中取出一根竹竿筆,那位朱先生又發話了:

“哼!采氣取煞的青玄筆,好大的排場!”

趙黍已經快習慣此人的陰陽怪氣了,他先是用青玄筆在眉眼間輕輕一掃,視野中頓時呈現種種光色。

周圍煙氣依舊淡白如常,而王廟守身上則有一股近於刀兵殺伐的赤氣,暗藏兇狠,與老農外貌截然不同。至於那位朱先生,則是被一層青光護持,法度嚴謹,一看就是有正宗煉氣法訣的修士。

“望氣術?”朱先生顯然察覺到趙黍的目光不同尋常。

“差不多。”趙黍微微一笑,轉而望向廂房之中。

就見那位昏睡不醒的戴家少爺身上,有一股欲凝未凝的陰邪之氣。在趙黍眼中,氣機構成狼犬之形,依附戴家少爺身中。

“是精怪附體。”趙黍做出判斷:“但不是什麽大妖巨祟,是野狗豺狼之屬。”

“這也要看半天麽?”朱先生冷笑道:“從戴家上下轉述,瞎子都能猜到是狼犬精怪附體。”

王廟守趕緊打圓場:“這個……瞎子跟能不能猜到,好像沒多大關系。”

“嘖。”朱先生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態度,直接拔出背上木劍:“搞半天,不是村廟農漢,就是館廨庸人,真真浪費光陰!讓開,且看我手中斬邪三尺鋒!”

趙黍讓開位置,就見這位朱先生一跺腳,劍指一抹,僅憑肉眼也能看見青光流布木劍之上。

這在尋常人看來不得了,可是在趙黍眼中也就尋常,無非是布氣於劍、加持鋒芒的術法。經過布氣的木劍,鋒銳不亞於精鋼兵刃,對付精怪妖邪更有顯著效果。要是朱先生連這點本領都沒有,就別來大戶人家驅邪除妖了。

布氣已畢,朱先生低喝一聲,率先沖入屋中,木劍朝著戴家少爺拍下。

這位朱先生看似傲慢,但下手也知曉輕重,只用劍身拍擊,試圖以此祛除精怪。

孰料木劍尚未落下,一只瘦弱蒼白的手精準拿住朱先生脈門。低頭一看,那戴家少爺不似初醒,竟然一臉計策得逞的狡猾,兩顆眸子泛著幽綠光澤。

唰!

裂帛之聲傳出,隨即一串啪啪悶響,朱先生倒飛出屋,仗著久習吐納、輕健有力的體魄,沒有摔個狗啃泥,一翻身便重新站起,胸腹處衣袍有幾道撕裂劃痕,還帶著絲絲血跡。

眾人擡眼,那戴家少爺佝僂著背緩緩站起,齜牙咧嘴、面露兇狠,唾液從嘴角流下,除了外貌還保留著人樣,氣質舉止已然非人。

“看來它還有幾分靈智。”

趙黍瞧了朱先生一眼,隨即默誦靈咒,不用紙墨,握筆空書,牽動周遭煙氣,緩緩勾勒出一道符篆。

已經被精怪附體、侵占神智的戴家少爺,此刻狂躁更甚,他猛然向外一撲,雙手剛剛伸出房門,腳下鐵鏈立刻繃緊,整個人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