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七寸

關雪息一下午沒理陳跡。

但他們坐同桌,低頭不見擡頭見,根本躲不開。

陳跡主動求和,四節課給他遞了五張紙條,關雪息一眼都沒看,全部撕碎了丟進垃圾桶。

課間的時候關雪息不想在班級裏待,去二班找楊逸然玩。

但他走到哪兒陳跡就跟到哪兒,上廁所也要跟著,生怕關雪息把自己甩了似的,樣子竟然很可憐。

關雪息氣憤地想:你裝什麽可憐?還不都是你的錯。

最後一節課是自習,關雪息心煩不堪,把關靖平從微信黑名單裏拖了出來。

他沒有鋪墊,直截了當地問:“你對他說了什麽?”

關靖平可能在忙,好半天才有反應:“誰?”

關雪息:“陳跡啊,少裝蒜。”

關靖平不正面回答,反問道:“他跟你說了什麽?”

“……”

打啞謎呢?

關雪息明白了,他們一個個,就是故意聯合起來折磨他。

見關雪息不回復,關靖平了然道:“你倆吵架了?”

他倒是很懂,而且有點太懂了,竟然說:“是不是終於發現你們的關系沒那麽堅不可摧?失望了?”

“……”

關雪息被這一句話挑起了萬丈的火,偏偏還沒法反駁。

他低頭看著手機,余光瞥見,陳跡在暗暗地看他,但那個角度看不清他屏幕上的字。

關雪息壓抑著情緒,攥緊手機。

當注意力從微信轉移到手機上的時候,他突然想起這是陳跡買的。

之前他問陳跡去哪裏、打了幾份工才攢夠錢,陳跡不想讓他心疼,不肯交待,只說不累,小事一樁。

思及此,關雪息一陣心酸。

——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跟陳跡鬧“內戰”,讓關靖平挑撥離間的奸計得逞。

關雪息轉頭看了陳跡一眼,欲言又止。

他還沒開口,陳跡接收到他的視線,精神一振,持著圓珠筆在草稿紙上唰唰地寫下一行字,主動遞到他面前。

“關雪息,相信我,給我點時間。”

之前被撕碎的五張紙條上,寫的可能都是這句。

關雪息在草稿紙的下一行畫了個問號:“說清楚。”

陳跡:“現在不方便告訴你,等等我。”

關雪息:“等多久?”

陳跡:“快的話,兩三天。”

關雪息手腕一頓,寫字速度加快:“慢的話呢?”

陳跡的筆尖點了點,遲遲沒有下一句。

關雪息幾乎把自己全部的耐心都給他了,陳跡終於寫:“無論如何,我會做出對你最好的選擇。”

“……”

他還是不把話說明白,看來被關靖平捏住七寸,怎麽問都沒用了。

但什麽叫“對你最好的選擇”?

關雪息簡直對這種說辭過敏。

“為了你好”,又是“為了你好”!

何韻這麽說,關靖平這麽說,陳跡也這麽說!他們都自以為是地幫他做選擇,把他當成什麽?

簡直——

惡心。

關雪息氣得手都在抖,鋒利的筆尖把紙戳破,他極力克制,寫下一句:“我對你很失望。”

陳跡僵了下。

關雪息飛快地寫:“分手吧。”

寫完他沒有擡頭去看陳跡的表情,放學鈴一響,就拎起書包,離開了教室。

身後有腳步聲跟來,關雪息不回頭,徑自走到校門外,上車之後,後面的人沒有再跟。

但他依舊繃著表情,不往身後看。

公交車裝滿了人,搖搖晃晃。

關雪息單手抓吊環,在劇烈的晃動中越發想吐,不知道是生理性的還是心理上的。他擔心自己吐在車上,趁站點停靠,提前下了車。

春寒料峭的三月,站在陌生的街道上,冷風一吹,嘔吐感消失,關雪息突然不想回家了。

那個家回去也沒什麽意思。

他沿著人行道漫無目的地行走,走進一個公園,尋到一條長椅坐下,一直坐到天黑。

傍晚時分,公園的小廣場上有一群阿姨跳廣場舞,音樂聲震耳欲聾。

關雪息心裏空蕩蕩,親眼看著她們擺音響,跳完散夥,又撤走了,他還在原處坐著,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微信有新消息。

何韻問:“你怎麽還不回家?”

關雪息跟吃了槍藥似的,硬邦邦回:“你管我?”

何韻八成是被他這句話給氣到了,果然不管他了。關雪息一直在公園待到後半夜,又冷又困又餓,想到明天還要上學,他才終於起身,不得不回家了。

而一整個晚上,微信上都沒有陳跡的消息,關雪息看了一眼,把他拉黑了。

推開家門的時候,關雪息不知道何韻睡沒睡,以防萬一,他揉了揉自己凍僵的臉,收拾好表情,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神采奕奕”地走進門。

可惜白表演一場,客廳裏一片漆黑,何韻女士根本沒等他。

即便如此,關雪息也把面子維持到了最後一刻——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之後,他才垮下臉,脫衣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