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不速之客

天氣雖然逐漸冷了,又下了兩場大雪。

喜相逢門口的那張小桌子實在是擠不下了。

幾個家長也著急,買菜的那個許老師把他屯菜的小棚子空出來,說是讓孩子們搬過去。這就算勉強找到了地方。

但是一到下雪的時候,終歸太冷。

過了元旦,太陽一落山,溫度就低於零度,就算學生們說還能繼續,梁逢終於是徹底把課停了——在找到足夠合適的地方之前,讓孩子們在冰天雪地裏上課,屬於本末倒置。

又過了幾天,事情有了轉機。

門簾後面的一排裏面的平房是作為倉庫使用的,有一個倉庫主退了租,把放小商品的倉庫空了出來,大概有個兩百來平方米,於方跟服務中心爭取了一下,在找到租戶前,這裏就空出來給孩子們讀書用。

大冬天的,馬上過年。

正是租房市場的淡季,怕是過年前都不會有人租用。這便算是幫了梁逢個大忙。

至於過了年,那會兒天氣暖和了,就可以再找地方安置了。

*

一月中旬的時候,農合大門口來了個人。

坐出租來的,穿了件熒光綠的漆皮羽絨服,因為那個綠太紮眼,一下出租車,就成了方圓幾百米內眾人的焦點。

梁逢也看到了他。

是之前去裴文傑家裏家宴的時候,高暢的朋友,姜危橋。

他頭發似乎比三個月前更長了一點,上面一般頭發背梳,在腦門後面紮成一個小丸子,另外有些頭發隨意耷拉著,顯得整個人都放蕩不羈。

他下車後,看了一眼就瞧見了喜相逢,從馬路對面一路小跑著進來,進了門特別熟稔的抱怨:“帝都這風啊,真夠了,吹得人臉痛,感覺皮膚都要皴裂了。”

他用玻璃門的反光整理了下頭發,讓它們恢復特別有型但是又特別淩亂的造型中,這才脫了那件綠色外套,扔在角落的靠背椅上,接著坐在料理間外面,笑嘻嘻地問:“怎麽了,不認識我了?”

他裏面是一件純色的墨綠色磨毛襯衫,下面穿了條深棕色條紋褲,褲腿微喇,腳上一雙繁復花紋的樂福鞋,光著腳,襪子都沒穿。

梁逢看著,不知道怎麽的,就覺得很有姜危橋的風格。

“怎麽不說話,不會真不認識我了吧。我是姜危橋,之前咱們在裴公館見過面。”姜危橋說,“當然,對你來說不太愉快就是了。畢竟我是‘後妃’人選之一嘛。”

梁逢笑了。

哪裏有人這麽形容自己。

“我記得,您在韶華娛樂做公關經理。是高暢的好友。”

“朋友?”姜危橋想了想,“高老板在韶華花了不少錢,我也拿了些提成……確實算是‘朋友’吧。不過我已經辭職了,沒在韶華做了。”

“那姜先生哪裏高就?”

“無業遊民。”姜危橋掏了掏兜兒,誇張地嘆了口氣,“快連房租都交不起了。”

他笑嘻嘻的樣子,哪裏有經濟困難的樣子。

梁逢剁餡料的手停了,他想了下,擦了手推門出來問:“姜先生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

“想吃碗餛飩。”姜危橋說,“前兩天陪個客戶去迷蹤,餐前一人上了碗麻醬拌餛飩,賊好吃。好家夥,一個人三個,這哪兒吃得飽。我就想辦法問到了你這地兒。這不湊巧了,上次你包的包子也好吃。”

“什麽時候……”梁逢愣了一下,“我從家宴上帶回來的包子,少了兩個。原來是你吃的?”

“恩啊。”姜危橋說,“給下碗餛飩唄,真餓了。”

“我這裏沒有堂食。”梁逢說。

姜危橋指了指後面的鍋:“那個。”

“是試吃,新店開張,給顧客嘗嘗不同餡料風味用。”

姜危橋笑眯眯地問:“我不算顧客?”

梁逢最後只好各種餛飩都蒸了一些。

“得十分鐘的樣子。”梁逢客客氣氣地跟他講。

“我不急。”姜危橋回他。

梁逢就沒見過這麽死纏爛打的人,能把臉皮修煉得這麽厚。有客人來買餛飩,梁逢只好先放棄跟他的溝通,回去給人稱餛飩。

來的人是附近社區的一個阿婆,牙都快掉光了,聽力也不太好,每周會來給自己臥病在床的老伴兒買些餛飩吃。

“阿姨,你要鮮肉的是嗎?”梁逢聲音很大地問,“半斤對吧?您稍等。”

姜危橋看著他稱了一斤鮮肉餛飩打包,遞過去。

“阿姨,半斤鮮肉,您收好。一斤十塊,您給我五塊錢就可以了。”

那個阿婆從舊舊的羽絨服裏掏出一個小塑料包,抖著手打開,是一把零碎的小額紙鈔,拿出五塊錢出來,梁逢用夾子夾了,放在抽屜裏。

等阿婆拿著餛飩走了,鍋裏的餛飩也好了。

梁逢夾了一盤,淋了麻醬端出去給姜危橋。

姜危橋笑著看他:“那個鮮肉餛飩是十五一斤吧?稱了一斤,非說是半斤,還只收五塊錢。你這是做生意還是做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