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機
裴文傑算是貴客,為了不讓別人來打擾他吃飯,梁逢早早打了烊,很快就再沒什麽客人。
楠楠吃完飯,就被送到旁邊劉嬸家和他們家小子一起滿街泡著玩去了。
喜相逢難得在這個時間點如此清凈。
裴文傑坐著等了片刻,梁逢在後廚沒有出來,他拿出手機翻看了一會兒資訊。
一杯熱茶輕輕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是準備開始相親嗎?”他開玩笑問。
可是梁逢搖了搖頭,他站在一側,不敢與裴文傑對視。可是這樣的沉默本就是一種拒絕。
裴文傑眉心慢慢攢起,問:“你要拒絕我?”
“實在是抱歉。”
“為什麽?我不夠好?”
“不……是太好了。”
“我不明白。”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梁逢說,“您是、是事業有成的企業家,有地位、財富,您每天接觸的人、做的事離我太遠了。我在監獄裏待了三年,不是什麽特別清白的人。您說要跟我結婚,還要相親……這太荒謬了。這是、這是什麽戲弄人的新把戲嗎?”
“你不要因此有壓力,我們只是各取所需。”裴文傑道,“我需要一個人對抗來自父親的壓力。”
梁逢搖了搖頭。
“你確定你要拒絕我嗎?”裴文傑緩緩開口問他,“你還不夠拼命嗎?”
“讓我照顧你,生活會更輕松一些。”
“現在是難熬一些,但是日子總會好起來。”梁逢有點虛弱地笑了笑,“未來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
裴文傑忽然意識到,譚銳整理的關於梁逢的資料還沒發過來,他對於梁逢的認識也僅僅局限在幾次交集中。對於梁逢的過往和渴求,他幾乎毫不知情。
沒有準備周全便貿然出擊,倉促的不像他。
可是他不想就這麽放他走。
裴文傑思考了片刻。
“那梁楠呢?”他問,“你必須盡快找到伴侶,以便有可能領養梁楠。”
梁逢渾身一震。
“這不難猜。”裴文傑對他說,“你相親了多少次?十次,二十次?你為了爭取這樣的伴侶關系,低三下四做了多少妥協。有人樂意為一個拖油瓶買單嗎?況且就算你真的和那些人結婚,梁楠的撫養權亦還需要去爭取不是嗎?就算是結婚,這也並不能保證你一定能獲得她的撫養權。”
他每一次質問都讓梁逢的臉色蒼白一些,每一次質問都直抵梁逢幾乎無法可解的難題。
到最後,梁逢幾乎已經有些顫抖,顯得有些可憐。
“我和這些人不一樣。”裴文傑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一半,他湊近一些,對梁逢道,“和我結婚,我可以承諾解決撫養權的問題,保證她不再受到外界因素的幹擾,過一個美好的童年。送她去最好的學校讀書,讓她健健康康地長大。”
“別說了……”
“你如果擔心婚後我的話無法實現的問題,我們可以簽一份婚前協議書,你隨時可以中斷這場婚姻——”
“請你不要說了。”
梁逢打斷了他的話。
此刻的他顯得有些孱弱,單薄的肩在橘黃的燈光下瑟瑟發抖,一如他的內心的意志在反復拉扯。
“你到底在排斥什麽?”裴文傑問他,“你覺得我在論斤論兩地跟你討論婚姻問題?”
“不。”梁逢沮喪道,“我的每一場相親都比這糟糕。”
“我只是……”
“我只是……”
他喃喃了半天,卻說不出來下一句。
裴文傑盯著梁逢看了片刻。
他從懷裏掏出自己的名片,壓在那杯還溫熱的茶下。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也有我的微信。”裴文傑說,“我計劃明天中午離開杭城,在此之前,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聯系我。但是你考慮好。如果你拒絕我,那麽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裴文傑站了起來,對梁逢說:“我等你來。”
說完這話,裴文傑推門而去。
梁逢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頭湧上來許多難以描述的情緒。
這些情緒紛紛沉澱,到最後,只剩下一個。
是難堪。
是一種人生已狼狽至此,還被人一覽無余的難堪。
只是很快的,他將這團混雜了百味的情緒又壓回了心底。
生活吝嗇到容不下他悲春傷秋。
此時不過九點,到淩晨還可以營業一陣子。
哪怕人流量不大。
哪怕一碗餛飩也沒有多少利潤。
可是每多賺一分錢,如今看起來循規蹈矩的平凡生活就能多延續一刻,他也能為梁楠多遮風擋雨一刻。
*
他清掃了一次地板,又把碗筷收拾好,拉開閘門,點亮了招牌。
還不到五分鐘,寧泉就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梁逢認識他,樓上的住戶,在這裏吃過幾次餛飩,只是不太熟。
“老梁,裴文傑呢?”他問,“裴先生呢,他是不是剛才在這裏吃飯。我聽鄰居說了,在這裏遇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