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離家出走

晚飯時間,燕飛度說話算話地來到了寒江雪的房門前。

往常聽到聲響,小兔子早就跑出來親熱地和燕飛度說話了。

但今天寒江雪的房間裏卻一片寂靜。

“你若是想要去桃花落,我便送你去。”白衣的仙人袖手站在門前,對著門內說道。

屋內依然沒有聲音。

燕飛度也不再開口,也不催促。

轉身望了寄靈木偶一眼,那木偶就自去準備了。

而在門裏,小兔子小小一只趴在窗上,透過窗縫偷看燕飛度。

寒江雪:盯——

聽方才燕飛度的話,寒江雪已經知道花寂上人和燕飛度說了他的烏龍事。

小兔子心情復雜地透過窗縫看著燕飛度,等見著燕飛度在遊廊坐下時,他又忍不住推開了窗。

“啪嗒”。

寒江雪小心地落在遊廊上,前方不遠處的竹卷垂簾放下了三四簾,淡色的流蘇輕輕搭在欄杆上,掃去一點殘雪。

白衣的仙人背對著寒江雪坐著,身側放一矮桌,桌上擺著一壺清茶。

寒江雪望著燕飛度的背影。

初見仙人時,他也是這樣。

獨自一人立在雪地裏。

他和寒江雪說話,眼睛卻沒有看著寒江雪。

大雪飄揚,幾乎融了他的衣角,像是雪地裏憑空而生的精魂。

小兔子啪嗒啪嗒地走到了燕飛度身邊,在燕飛度低頭看來時,便見小兔子嘿咻一下跳到了燕飛度膝上坐好。

“我還以為你不想見我了。”燕飛度喝了一口茶,茶水溫熱,但小兔子的體溫更是滾燙。

寒江雪擡起頭,睜著大眼睛:“為什麽?”

“覺得丟兔子的臉了。”

燕飛度慢條斯理地說,話音剛落,就見寒江雪立時羞恥地擡爪捂住了自己的臉。

但下一刻,寒江雪又狠狠拍了臉頰兩下。

“我不害臊,不害臊!我已經重新變得堅強了!”

燕飛度沒看出哪裏變得堅強,放下杯盞問道。

“你來此處,看到只我一人,不覺得奇怪?桃花落可是大派。”

寒江雪呐呐道:“我以為師兄們都閉關,或者下山除魔去了。”

燕飛度聞言笑了:“倒是嚴絲合縫。可你卻不曾想過問我一句?”

寒江雪頹喪嘆氣:“能入得門中就已歡喜……事多被趕出去可怎麽辦?”

這竟是難得的誤會。

而這一人一兔就這麽誤會地處著幾個月。

燕飛度看寒江雪一直垂著頭,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現在也不晚,什麽時候也不晚。你若想去桃花落,那便去。”

小兔子不說話,燕飛度卻以為他是害怕,就說道。

“桃花落收徒,不在乎你是誰。你資質不錯,又一心學劍,心無旁騖,心智純粹,他們怎會不收你?”

燕飛度像是知道這小兔子隱秘的自卑,又說。

“你狸奴也做得好,和真的貓兒一樣。”

寒江雪還是不說話,過了一會卻擡爪抱住了燕飛度的兩根手指。

“仙人,你把桃花落說得這樣好,那為什麽要離開桃花落呢?”

燕飛度微微一愣,隨後笑道。

“人會長大,歷過世情,見過不同的人,不可能百年前如何想,百年後也這樣想。我不討厭桃花落,只是處事上有了分歧。”

寒江雪想“那就要出來做壞人嗎”,可是燕飛度在寒江雪這裏卻不是壞人。

“壞人又是怎麽回事呢?”

寒江雪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燕飛度卻聽懂了。

“我的敵人眼裏,我是壞人。在意見相悖的人眼裏,我是壞人。若這麽看,我確實是壞人。”

小兔子聽得有些懵懂:“可我覺得仙人很好。”

燕飛度笑了:“那麽我在你眼裏沒有改變就好。你初見我是什麽模樣,現在我亦是什麽模樣。”

燕飛度擡頭看著庭院外那漫山遍野的桃花,像是回想起了在桃花落的日子。

“你這時節去桃花落,許能吃上春餅,你……”

燕飛度話未說完,卻見坐在膝上的小兔子吧嗒吧嗒掉了眼淚。

“仙人要趕我走嗎!”

燕飛度手指一顫,竟生出了一些手足無措的情緒。

“你不想去嗎?”

寒江雪搖頭,張開三瓣嘴吸氣:“要去的。”

燕飛度一時無言:“……那你哭什麽呢?”

小兔子沉默了一會,擡爪擦了眼淚,眼淚又啪嗒掉下來。

“因為你獨自一個在這裏,誰陪你呀?天這樣冷,仙人身體又不好,穿得很少,又整日躺著,都不知道在做什麽!”

燕飛度聽著這番話,竟有些像凡間空巢老人的形容。

他不知自己原來這般讓小兔操心。

燕飛度捏了捏寒江雪的小爪子,開玩笑般說道:“別哭了,淚珠這麽大一滴,比爪子還要大啦。”

燕飛度用手擦了擦寒江雪的眼淚,認真地看著寒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