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人怎麽回事, 上回計較她小時候喊那些皇子表兄“哥哥”也就算了,這回還計較她與婢女感情深厚?

姜稚衣不明所以地看著元策,見他不知在斟酌著什麽, 片刻後突然起身, 說他再出去一趟。

風雨大作的天, 還有什麽比一個擔驚受怕的她更重要?

姜稚衣想生氣,又想他今日背著她翻山越嶺只為她有個好覺,如若沒有要緊事, 也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待在這簡陋的驛站臥房裏……可她不過提了一嘴驚蟄, 這是叫他醍醐灌頂著了什麽?

姜稚衣不解地坐在榻上, 還沒思索出結果,又一道閃電劃破夜空, 眼看整間屋子一瞬被照得慘白, 她心肝一顫,立馬鉆進被窩裏去“掩耳盜鈴”了。

不知一個人瑟縮了多久,房門一開一合,熟悉的皂莢香靠近。

“你再走遠點, 回來給我收屍好了!”姜稚衣蒙著頭悶聲悶氣。

元策拉下她的被衾,讓她露出腦袋來:“你又沒做壞事, 這天雷還能劈著你?”

“我看會劈著你!”姜稚衣轉過頭來冷哼。

元策嘆了口氣:“所以這不是不做壞事了嗎?”

“什麽?”姜稚衣愣愣看著他。

明知威脅靠近, 卻要他坐著等死, 元策閉了閉眼:“姜稚衣,你真是我命裏的劫。”

“什麽呀,你真去挨雷劫了?”姜稚衣從被窩裏伸出手來, 摸他額頭,“怎麽又開始說我聽不懂的話了?”

“聽不懂就睡覺。”

姜稚衣不滿地蹙了蹙眉:“胡言亂語幾句就想蒙混過關?你不在的時候,我聽了兩道雷, 兩道!”

“那怎麽著,”元策睨她一眼,“我現在上天去給你算賬?”

“那倒不必,我給你兩個提點吧。”姜稚衣努努下巴,“第一,你今晚不能再出這個房門了。”

自然,她婢女不在,今晚注定要給她做婢男,元策點頭。

“第二,我要你今晚——正式給我侍寢!”

“……”

元策遲疑著靠著床柱低下頭去:“……多正式?”

“就不像以前你坐著,我躺著那樣,要兩個人一起躺著,抱著睡上一整夜。”

“……”那真是,好生正式。

姜稚衣將枕子往外推過去一些,給他騰出半邊榻,掀開被衾:“快點,我都困了,別磨蹭了!”

元策沉默片刻,和衣上了榻。

姜稚衣一撒被角,被衾鋪開,蓋牢了兩人。她滿意地搭上他肩膀,手摸到他外袍:“你不脫外衣嗎?”

元策低頭看了眼她身上單薄的寢衣:“我也跟你一樣穿這麽點?”

“不然不難受嗎?要睡一整夜呢。”

“不然才難受,要睡一整夜——呢。”

見姜稚衣還想叨叨什麽,元策把人一把拉過來攬進懷裏,閉上眼:“睡覺。”

姜稚衣枕著他臂彎側轉過身,抿唇一笑:“終於不用再羨慕寶嘉阿姊他們了。”

“是嗎?”元策閉著眼輕哼一聲,“我還挺羨慕的。”

“你還在羨慕什麽?”姜稚衣擡眼看他。

元策垂下眼去,透過幽微燭火看見她微張的唇瓣,張了張嘴又閉上。

姜稚衣眯起眼看他:“你是不是想親——”

話音未落,又是轟隆一道驚雷,燭火被漏進窗縫的風吹熄,屋裏陡然陷入一片漆黑。

姜稚衣一個激靈抱緊元策的腰。

柔軟嚴絲合縫地推擠上來,沒了鬥篷和外衣,比起跋山涉水一路貼在後背的觸感更為洶湧。元策緩緩提起一口氣,偏頭望向窗外,這會兒真有上天算個賬的意思了。

“我去……”

“你去……”

一個低頭,一個擡頭,不知分寸的黑暗裏,唇瓣相擦而過。兩人齊齊住了嘴,驀地閉上了呼吸。

任窗外風雨飄搖,春雷陣陣,也一動未敢再動。

漫長的沉默間,不知誰的鼻息噴薄而出,熱意窸窸窣窣,又麻又癢,像春潮帶雨,下進人心裏。

元策慢慢地,試探著把頭低了下去。

感覺到唇瓣被輕輕含了含,姜稚衣微微一顫,攥緊了他腰間的革帶,人卻沒往後退。

像是拿到了她的通關文牒,那條濕熱的遊魚又像上次一樣滑了進來。

元策低著頭一點點掃過她唇齒,一寸寸細細探索過去。

姜稚衣攥著他革帶的手打著顫,緊張得頭暈目眩,整個人熱烘烘的,像泡進一汪浴池裏,力氣被慢慢抽空,手腳也綿軟下去。

察覺到她身體脫力般往下滑去,元策動作一頓,稍稍松開了她一些。

“……嗯?”姜稚衣迷茫地仰起頭來。

極佳的目力讓他在昏暗裏也能看清她臉頰的潮紅和眼底的迷怔,元策啞著聲問:“這次怎麽不怕了?”

姜稚衣眼神閃爍了下,小聲道:“上次不知道,這次知道了……”

“知道了,也不覺得臟?”

臟?姜稚衣在心底重復著這個字,腦海裏忽閃過他背著她行走在滂沱大雨裏,一身泥濘的畫面,可是那個時候,她一點也不覺得他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