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3頁)

“有你在哪裏都是幹幹凈凈,暖暖和和的。”姜稚衣笑得兩眼彎彎。

元策輕咳一聲,拉過她的手往大帳走去。

姜稚衣被他拽得一個踉蹌:“你這麽急做什麽!”

“你以為他們真在專心吃東西?”

“啊?”姜稚衣回頭朝那群士兵看去,一個個演得是挺像,“他們在偷聽我們說話?”

“跟我來京的都是玄策軍最精銳的士兵,你這個聲量,不需要偷就能聽見。”

姜稚衣臉熱地加快了腳步:“你們軍營真危險……”

四人前後腳進了元策的主帳,在重新布置過的長案邊坐下,仆人將主子們單獨的消夜送了進來——

燒鹿筋、酒煎羊、洗手蟹、羅漢蝦、水晶魚膾、鴛鴦炸肚、五珍膾、三脆羹……都是風徐來的菜品,一碟碟精致地上了桌,擠得整張桌案滿滿當當,正中騰出一片空地,擺了一只熱騰騰的、咕嚕嚕沸著奶白色羊湯的暖鍋。

離年夜飯也有兩個多時辰了,這會兒剛好是有些餓的時候,眼看旁邊的寶嘉是不打算說話了,姜稚衣便代為做主,招呼對面的元策和李答風:“都動筷吧!”

元策和姜稚衣先執起筷來。

一旁的仆人瞧著暖鍋裏湯水已沸,給幾位主子下起薄薄的涮肉片。

姜稚衣瞥過去一眼,打住了仆人的筷子:“這是什麽肉?”

“回郡主話,是牛肉,上好的牛裏脊。”

李答風看了右手邊的元策一眼。

元策微不可察地搖了下頭。

下一瞬,對面姜稚衣擺了擺手:“撤了換別的,沈少將軍不吃牛肉。”

元策筷子一頓,驀地擡起眼來。

李答風也是目光一閃,朝姜稚衣看去。

一看對面兩人齊齊怔住的模樣,姜稚衣眨了眨眼:“怎的了,是李軍醫喜歡吃牛肉嗎?那要不拿兩個鍋子來吧。”

李答風搖頭:“不,不是。”

不是他喜歡吃牛肉,而是元策確實不吃牛肉。

可不吃牛肉的人是元策,不是沈元策。

元策遲疑地握著一雙空筷子:“我——不吃牛肉?”

姜稚衣一愣:“不是嗎?我記錯了嗎?”

元策眯起眼盯住了她:“我為何不吃牛肉?”

姜稚衣眨著眼回想片刻,卻奇怪地沒想起來。

“你好像沒同我說過原因,我也不記得了……但我記得你很討厭牛肉的味道,不是嗎?”

是,他討厭牛肉的味道,因為軍中有種救治瀕死傷患的特殊醫術,要剖開活生生的牛腹,將瀕死之人塞入,令其在熱乎的牛血裏浸泡一場,便有機會起死回生。

當年有次重傷,他也曾進過牛腹。

若是如今的他,過後或許不會留下什麽忌諱,但當時實在年少,打那以後,他便不可再忍受牛肉的味道,每每入口便欲作嘔。

但這是他的忌口,不是兄長的忌口,在視牛羊肉為珍饈美饌的長安貴族宴席上,他這兩月已忍著吃下不少牛肉,習慣了也不是難事。

方才李答風聽說是牛肉看了他一眼,他也並未打算讓對面這一位公主和一位郡主看出異樣。雖非要緊之事,少一事與兄長不同總是更為妥帖。

可是——姜稚衣怎麽知道的?

她既然這麽說,便是兄長與她提過。但兄長在京時根本也不知道他這弟弟的忌口。

“一個個怎麽了這是?”寶嘉莫名其妙地瞥瞥對面兩個男人,“姑娘家好心好意記著你的忌口,就算記錯了,也不必如此拆台吧?”

元策回過神看了眼姜稚衣:“知道你是好意,但我沒有不吃牛肉。”

“哦,那可能真是我記錯了,”確實想不起他不吃牛肉的理由,姜稚衣也糊塗了,“小事一樁,我現在重新記好就是了!”

吃過消夜,已臨近子時,姜稚衣漱過清口茶,眼看寶嘉微醺著坐在案邊,懶懶支著額不願動彈的模樣,靈光一閃,說要出去散步消食,讓李答風代為照顧寶嘉,快快拉走了元策。

元策看出姜稚衣的意思,配合地將帳子留給了兩人,跟她走了出去。本想給她換頂帳子待,她卻說想散步消食是真,這便帶她出了營地。

回想著方才席間的事,元策仍未想通姜稚衣的“記錯”到底是巧合,還是這其中有什麽異常。

正皺眉思索著,忽然感覺小指被人勾了勾:“這麽冷的天,我都為了跟你牽手沒帶袖爐,你不牽著我嗎?”

元策把她的手攏進掌心:“都跟你說換頂帳子待就是了。”

“你這人真沒意趣,都來了山野,鞋也踩臟了,不換點美景看豈不吃虧?”姜稚衣一面走著,一面仰頭望向頭頂,這一帶不像城中燈火璀璨,可清晰看見天上的銀河,滿天星鬥像會流淌的珍珠。

“美景?”元策望向頭頂十數年不變的無聊星光,四下隱藏著豺狼虎豹的荒山野嶺,腳下的落葉和泥巴地,也是,對他而言看膩了的東西,也許是她這閨閣貴女難得的奇遇,“這裏沒什麽好看,河西的山野比這兒強上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