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5頁)
黎溫愣在原地,保持著撐眼的姿勢一動沒動,她有種自己玩歡樂鬥地主的感覺,手裏已經不剩牌了,誰想到對方卻可以丟出王炸。
偏偏王炸是黎溫親手送給她的。
那大約是黎家破產的第二年,某天,街邊的小賣鋪外門口街頭到處成列出清明供奉的紙錢,用扁條紮得好看的花圈,各色的紙人。
黎溫打工回來,從街頭走到巷尾,一眼便看見這些被挪到最顯眼街頭的紙活。
黎溫揣著僅剩下的十塊錢,踏入就近的一家花圈店。
“姑娘,十塊錢一個長明燈都是不賣的,您要四個,我賣不起啊。”老板是個中年男人,鬢角白發,手黑乎乎的手指,他與黎溫說話的功夫,手裏動作分毫未停,紮花圈,折竹條。
風一吹過,下半身兩管褲腿,隨風擺動,裏頭空無一物。
前頭是他老婆在經營,同樣黝黑的臉,額頭豎橫的皺紋是歲月歷過親吻過的痕,女人一手抱著新出生的幼兒,另外一只手則是撥弄算盤,給顧客結算價格。
再遠一點,後門門檻上趴著個流鼻涕的小姑娘,拎著根破爛的吸管,扒拉螞蟻,枯黃的頭發太長了,落在地上,螞蟻便順勢爬上去,小女孩咯咯咯笑。
黎溫環視了一眼門店,目光落到老板面前的酸橘上。
幾分鐘後,她拎著一包酸橘跨出門店。
“小姐,你錢給多了……”
身後老板跌跌撞撞走出來,哪裏還能看見黎溫的影子。
酸橘統共有四個,均分給西山墓地裏沉眠的四個人。
黎溫原本計劃好了,方茹的肯定要分最大的橘,黎正華稍小一些吧,剩下的兩個並蒂的便勉強給黎越和朱淑真了。
這都是債,前頭兩個是生養父母的債,後頭兩個,莫名其妙就欠下了。
可拎著酸橘走到巷口的時候,她祭拜還債的橘子被蹲守討債的地痞流氓踩的細碎。
這債也就還不上了。
那晚黎溫打架格外兇猛一些,白凈光潔的額頭都不免罹難。
回家,她也不想清理,把自己撂在床上。
再睜眼就看見了殷君寧,還有額頭纏繞一圈的白紗布。
“你找死!”
黎溫扯下頭頂帶血的布條,像頭孤狼般惡狠狠盯眼前霧蒙蒙的不知人鬼的東西。
頭回見面,倘若不是黎溫體力不支,殷君寧必是有血光之災。
後來關系好到某種推心置腹的層面後,殷君寧才問黎溫:“ 你那時為什麽不要我幫著消毒?”
“繃帶的顏色,我討厭一切白色的東西罩在頭頂。”黎溫指著夢裏霧蒙蒙的空氣,沖殷君寧說:“那會讓我感到發喪戴孝。”
自她上輩子戴孝後,便好似欠了身邊所有人,分明她什麽都沒來得及做?
黎溫心想,她可以欠所有人,但是舍不得什麽都不做,欠殷姐姐。
*
今晚銀白色的發型,是發型師設計出來的,黎溫自己還沒抽空看,只知道這定是一頭最炫目自由的發型,讓人一眼看見她就覺她是個快樂奔放的人。
事實是效果的確不錯,改頭換面後,連蘇北北眼底都是止不住的愕然,誇她騷了都。
黎溫自以為無可挑剔,然而唯一想瞞的人卻一眼看出破綻。
這世界再沒有殷君寧這種分明被她刮了心肺,卻非要長情至此,把過往所有那些陳年記憶搬出來,牢牢記在心底,然後見縫插針揪住自己行差就錯的一絲行為不放。
叫黎溫所有的偽裝都像是無所遁形。
到這裏,黎溫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她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再擊退殷君寧。
只幹巴巴的說:“我上回答過,夢比現實要破碎許多。”
恰在此時,之前那位被殷君寧使喚的服務生盛著托盤走過來,她沖殷君寧禮貌的彎腰:“小姐,你要的東西到了。”
黎溫偏過頭去,淺咖色的托盤上隔著一包卡農,一塊淺藍色翻蓋打火機。
服務員盡職盡責給殷君寧指路:“無煙區需要移步左拐,走廊盡頭的位置。”
黎溫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察覺到這人要做什麽。
殷君寧已然開口:“我們重新開始。”
說著話,伸手去拿托盤上的打火機、香煙盒。
黎溫眯著眼:“為什麽?”
“如果我能在你面前抽根煙,那至少證明跟我在一起至少會讓你少一種委屈。”
“行嗎?”
黎溫惡狠狠的撐住眼皮,淚水滾落眼眶。
她心想自己的確弱……在殷君寧這種王者段位的高手面前不堪一擊。
行吧,她認輸。
沒人能不認輸。
黎溫拽過殷君寧的手臂,空的那只手兇惡的搗翻服務員手中的托盤。
“小姐……啊!”
火苗自打火機躥出來,黎溫點燃了嘴上一直遲遲未吸的系統假煙,她深深的抽了一口,秉住氣,揪住殷君寧旗袍衣領,將人往自己面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