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滿滿
祝余怔怔被他握著,好久,才小聲地仿佛氣惱地反駁,“你哪裏是普通男生?”
明明,我的宇宙都靠你發電。
他慢慢傾過去,臉頰偎在梁閣肩頭,酸澀而柔軟地,“對不起。”
他從沒想過梁閣是“裝”的,他真正篤信梁閣幹凈拔萃正直天生無所不能,就算梁閣這樣直白地告訴他“我只是個普通男生”,他也不要相信,普不普通根本不由梁閣說了算,他想,梁閣就是人群裏的星。
他說對不起,一是他因為葉連召而無理地遷怒了梁閣,並且私自臆斷,認為“梁閣坍塌了”。二是他讓梁閣這樣難過,他怎麽能讓梁閣這樣難過。
梁閣呼出一口氣,俯下身圈住他,下頜落在他肩上,小孩子鬧脾氣似的郁悶,“你總讓我說很多話。”
明明他很討厭說話,又很不會說話。
祝余不知道為什麽,聽他這樣抱怨,像欺負了他一樣,內疚又好笑,“很煩嗎?”
梁閣挪開眼神,用一種明明很煩但又沒辦法的語氣否認,“沒有,累。”
說這幾句話就累了?
梁閣卻真像累了一樣,卸了力懶懶地壓在他身上,祝余不期然被壓得垮下去一些,聽到梁閣在耳畔用沒有起伏的聲線悶悶地說,“不喜歡吵架,不喜歡你不跟我說話。”
不明不白地突然發難,抽身就走,事後不言不語地膠著,沒意義地較勁,情緒和情感都白白消磨。
他真的不喜歡,他討厭這樣。
“很難嗎?”梁閣問,擰巴又固執地,“有事告訴我很難嗎?”
可有些事祝余真的沒辦法告訴他,他也準備永遠都不告訴他。
他只是再一次地說,和梁閣交頸相擁著,手溫柔地撫在他脊背,“對不起。”
於是戀愛後的第一次吵架就這麽笨拙地過去。
但祝余仍然持續著那種茫然與焦慮,他不知道那天葉連召的車停在校門口是不是在等他?他也不知道,葉連召為什麽接近他?
還有MIT,他根本不敢想MIT,他也不敢問梁閣會不會去MIT,如果梁閣真的能去也想去MIT,難道他要讓梁閣不去嗎?多自私可恨。
他甚至對未來的方向都迷茫,他思量著或許該參考一下別人的理想目標,因此他去問了簡希。
簡希看起來就非常獨立果決有主見,可簡希說,“沒有,我才活十幾年,怎麽能決定好以後幾十年的事。”她看著他,“閱歷和視角都受限,現在選了也不一定以後會喜歡,就算喜歡也不一定不會變,太早了。”
就連問艾山為什麽打籃球,得到的答案都是“因為我個兒高啊”,再問他以後會不會往職業的籃球運動員發展,他也只是說,“再看吧,誰知道呢?”
他們這群人裏目標最明確居然是霍青山——他堅定地要當一個和尚。
那時候在山上,簡希告訴他,“你想當和尚,可以。你先競賽保送了,保送完再回來,我讓你當和尚。”於是霍青山真就預賽,復賽,決賽一路亨通地拿到保送資格。
祝余不免有些羨慕,或許還摻雜著一點點嫉妒,真好啊,這麽聰明,做什麽事都容易。
拿到保送資格,霍青山就收拾東西準備回廟裏了,簡希沒有攔他,霍青山離開的前一天是周日,第六節課放學後聚了一次。
又是艾山訂的包間,他總是很大方周到,到的時候五點了,吃食和酒水已經上了,祝余被艾山灌了不少酒。
艾山熱衷於灌酒,他是半個疆區人,獨愛大烏蘇,可霍青山自認即將遁入空門,已經不沾酒葷,簡希他不敢灌,灌梁閣會被祝余擋住,“別灌他,他明天會頭痛。”於是他專心灌祝余。
祝余倒不怕喝酒,不如說他挺喜歡喝酒的,酒精好像真的能驅逐一些困乏,無論是心理上的還是生理上的,微醺讓人身體和思緒都輕盈,有種飄飄然地快樂。
他中途出包間去了趟廁所,再回去的時候簡希正站在門外,他正要問簡希怎麽不進去,簡希就告訴他,“包間裏有洗手間。”
祝余有片刻的羞窘,“啊?哦。”
簡希不期然湊到他眼前來,注視著他,眉稍稍蹙著有一點懊惱的樣子,“你在焦慮?”
祝余下意識後仰了些,什麽?
簡希就直起身說,“明天還上課,別進去喝酒了,跟我過來。”
祝余現在179,最近沒體檢,他也不清楚簡希現在的身高,但男女身高相近的情況下,女生在視覺上是要比男生高的,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祝余在簡希面前自覺總要矮一截,非常聽話。
他愣一愣,沒問幹什麽就跟簡希走了,他確實喝酒不醉,但如果明天上學還一身酒氣就太不妥了。
簡希帶著他從逃生樓梯下去,下一層的門沒有封,拉開來是個小陽台,六七點鐘,夜幕已經降落,看得見下面路上川行的車輛和行人,霓虹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