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蘇格蘭之死·三

[來15號車廂。]

赤井秀一看著新發過來的短信, 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掐滅了手頭的煙。

耳機裏,蘇格蘭和百利似乎正在對峙, 簡單而無聊的幾句口舌之爭後傳來的就是搏鬥的聲響。老式列車的噪音太大了,他無法捕捉到更多。

松田警官已經如他所料地往後方的車廂去了。他收到短信後又等了幾分鐘,確保自己落後於警察兩三個車廂。雖然嚴格來說,他們不屬於同一立場。但都是黑衣組織的敵人,他不希望蘇格蘭就此殞命。

聽到那聲經過消音的槍響時, 赤井秀一的腳步頓了頓。

……還是晚了嗎?

松田把門拉開之後, 車廂裏靜默了兩秒。

香椎總算在列車經過橋段時把諸伏景光送了下去。他正在想著接下來要做的事, 不妨門口出現的人是松田陣平。

諸星大那家夥在做什麽?

他第一反應就是在心裏臭罵萊伊——直覺告訴他,對方一定是故意沒攔住松田。他的腦海裏飛快地閃過了一系列解決方案,又飛快地被一一否決。

告訴他真相?他身上還帶著萊伊放的監聽器, 萊伊的背後是琴酒,在這個敏感的節點貿然掐斷信號一定會引起懷疑。

打暈他藏起來?……別逗了, 戰損的蘇格蘭他都打不過, 松田?

或者……

他這邊正死機著, 門口的松田只僵了一瞬, 看都沒看他, 面無表情地兩步沖到窗口向外望去。

列車正飛速行駛著,下方是一片巨大的水泊,在陰天的光照下呈現出泥潭一般的、吞噬一切的青黑色。

車內,除了窗邊零星散落的血滴,已經完全沒有別的痕跡可以證明剛剛有個人活生生地站在這裏。

風夾雜著雨粒劈頭蓋臉地砸在松田的身上。他的手用力抓著窗框,骨節處的皮膚因為繃緊露出刺目的青白。

有一種常見的心理理論是, 人在面對突然發生的壞事時,第一反應往往是抗拒, 從而會找各種理由來證明這件事並未發生。

松田現在就是這個狀態。

他盯著那顏色略深的血痕多看了幾眼,又看向香椎。後者還握著槍,被他瞥過去,一個激靈,似乎想把手往後藏,又克制住,微微抖著重新舉起,槍口正對著他,也不知在嚇唬誰。

他刻意用毫不設防的後背對著他站了這半天了,想開槍,早不動手嗎?

松田一邊想,幾乎就要氣笑了,狂跳著的心和沖上腦門的熱血漸漸回穩。

他一點都沒管眼前的槍口——好啊這小子還撥開保險栓了——一步一步慢慢逼近香椎,眼底的怒火看得香椎整個人越縮越小。

“噓!”眼見松田越靠越近,香椎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趕在松田開口之前,他破罐子破摔地伸手捂住了對方的嘴。

無所謂了,不行先攤牌,過會兒把萊伊騙過來做掉吧。他累了。

而這位警官滿面寒色,竟然也沒發作,只是安靜而迅速地反手制住了他,將他背對自己按在車壁上,一手攥住了他的雙腕壓在腰間。一個標準的繳械動作。在這一過程中,怕弄出聲響,香椎也沒有什麽反抗。

這安順的姿態反而讓松田越發煩躁。

到底是誰在逼他做這種事情?

松田在檢查那支槍。他對槍械的研究是最拿手的,一支槍上手摸過去幾秒,他就能判斷出基本的構造和來路。而現在手上的這支,甚至不用拆開,僅從出彈口,松田便可以斷定,剛剛那一槍手腳大概做在了子彈上。

……果然是血包彈嗎?

他正思索著,香椎放在胸口的手機發出了震動聲。

香椎扭過頭,看了看他。他們離得很近,松田能看到他眼神裏小心翼翼的乞求。

他已經猜到了大致的經過,一顆心也落回了肚子,此刻滿腔已經是另一種怒火了。於是他臉上還是那副嚇人的表情,用口型示意香椎接電話。

“抱歉,遇到了一點事情。”電話那頭是一個有點耳熟的低沉男聲,“蘇格蘭已經解決了嗎?我馬上過去。”

是剛剛那個男人。松田立刻就反應過來自己被檢票員攔住也是他們兩人的手筆。

他不著痕跡地冷哼,沖香椎點點頭,看著他裝模作樣地責怪了那個名為“萊伊”的男人幾句,讓他趕快過來清理現場。

電話被掛斷了。風雨聲和列車哐當哐當的聲音夾雜在一起,非常的吵鬧,卻也顯得車壁邊扭在一起的兩個人影越發古怪的靜默。

松田放開了香椎,把槍遞回給他。

香椎有些不明白。他知道諸伏與松田的關系,知道自己剛剛在他面前都做了什麽事情。他也看得出松田滿腔壓抑著的怒意。

而松田站在那裏,沒有再開口,也沒有對他動手,只是沉默著,用復雜的眼神盯著他,甚至把槍還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