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藍光(第2/5頁)

來人說自己是房產中介,這棟房子上周被緊急掛牌出售了。藍樺紅了眼圈,小聲道了歉就要走。

那人說:“你是這家的二少爺?我給你哥打個電話吧。”

哪裏能算二少爺呢。

藍樺從頭到尾都應該是姓白的。他的身上沒有一滴藍家的血。

藍樺很不想讓那人打電話,他根本沒期待藍柏會接電話。

可電話嘟了兩聲,竟然通了。

“他讓你去你家公司找他。”房產中介說。

藍樺抱著書包被房產中介“請”出了屋子。他站在公交車站前,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

盡管房產中介已經說了他應該去的地點,但他還是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裏。

藍樺在太陽下山前到達了藍光娛樂。昔日還算輝煌的一層寫字樓,如今只有一個辦公室亮著光。他很猶豫,背著包輕手輕腳地進去。

寫字樓的東西也快被搬空了。辦公室裏躺著一張沙發,上面搭著一條被子——看起來藍柏這兩周就是睡在這裏的。

藍柏盯著電腦,眼下青黑,直到藍樺進來十分鐘、打翻了一個水杯後才發現他。

“坐吧。”藍柏說。

“我想去個廁所。”藍樺小聲說。

藍柏讓他去。在藍樺離開辦公室前,他叫住他,從抽屜裏抽出一包紙給他:“拿著。”

面對藍樺疑惑的目光,藍柏有些尷尬:“很多人辭職。他們把衛生紙都帶走了。”

什麽也不剩了。

藍樺沒有吭聲。他接過紙,去了趟廁所然後回來。還好辦公層沒有停水或停電。

藍柏還在看文件,想從那些堆積如山的債務中扣一點錢出來。他又一直看到了半夜,給自己泡了碗泡面。

然後想起藍樺不知道是不是還沒吃飯。

他回頭時卻發現藍樺已經睡著了。幼小的少年穿著校服,蜷縮在沙發上。像是一只陪他工作到深夜的貓。

……

“藍光也有差點完蛋的時候。”易晚說。

藍樺說:“很多藝人也趁機解約了。墻倒眾人推。藍光沒有虧欠過他們工資。可他們離開時,別說打印機,就連打印紙也搬走了。飲水機,座椅,插線板……能拿走的東西,都被他們拿走了。後來,我一邊上學一邊演戲。”

藍柏不是演戲的料。可藍樺在這方面剛好有些才華。

藍樺告訴藍柏,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了他們,他也會和藍柏站在一起。

他會做藍柏的藝人,做藍柏最後的底牌和工具。

藍柏異父異母的弟弟,是那時跌入谷底的他的,唯一的財產。

也是他唯一一把想要珍藏、卻又不得不揮出的劍。

“會很累嗎?”易晚說。

藍樺點了點頭。

“有時候我六點下課,他過來接我,帶我去劇場。我淩晨一點從劇場裏出來,他就在劇場外面。十二點之前,他旁邊的快餐店裏用電腦處理公務。十二點後,快餐店關門了。他就在外面等。S市冬天很冷,海風很大。他就站在外面,一直等。”藍樺說。

努力沒有讓藍光的境況好起來。

在黑暗森林裏,弱小是原罪。敲詐與勒索始終如影隨形。

即使如此,他們也緩慢地、一點點地取回了屬於他們的東西。辦公樓重新充盈起來,新的出租房放下了他們從老房子裏帶回的行李——兄弟倆不用睡辦公室了。

藍柏說:“屬於我們的東西,我都會一件件拿回來。”

他不再像過去那樣沉默了。藍柏學會了笑,只是那笑容在藍樺的眼裏,比過去少年的沉默還要冰冷。

取回東西是有代價的。

譬如藍樺的健康。

藍樺病倒了。在他十七歲那年。流鼻血,進醫院……他從潔白的病床上睜開眼時,看見的是坐在病床邊的藍柏。

藍柏看著他,像是好幾夜沒睡了。藍樺想要去拉他的手,可惜沒有力氣。

還好,病情沒有惡化到最嚴重那一步。藍樺在一個月後便申請出院,藍柏強行讓他在醫院裏多住兩個月。

藍樺說:“這一個月裏我錯過了很多通告。”

藍柏只是看著他,道:“我們從今以後,不能再做笨蛋了。”

埋頭死幹是沒有出路的。關於這一點,在弱肉強食的地獄裏打滾了幾年的藍柏比誰還明白。

藍樺不能再淪為他斬鬼的劍——即使藍樺心甘情願。

藍樺身體還是不舒服。他只清醒了一會兒,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睡著前他能感覺到藍柏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就像他們過去時常做的那樣。藍樺在辦公室裏睡沙發,藍柏在辦公室裏打地鋪。藍樺因壓力做噩夢驚醒時,藍柏總會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像是噩夢生活裏的安慰劑一樣。

可這次還有另一樣東西落在了他的唇間。很輕很淡,稍縱即逝。

讓人不清楚那是一個情難自禁的吻,還是一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