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我來找到你,只是為了能讓你幸福地離開我。”(第2/5頁)

“你也是來勸我的嗎。”他的聲音很小。

易晚搖搖頭。

“你來嘲笑我?”

易晚也搖頭。

“那你來做什麽?”池寄夏苦笑,“剛才薄絳……”

“剛才薄絳只是在借你的事發自己的脾氣,僅此而已。”

池寄夏:?

“我以為你會說他說得很有道理,我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呵呵。”池寄夏看天花板,“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

一重重的枷鎖壓下來。

不孝的,不恭的,不友善的。

有沒有一個時刻,讓你覺得變身成受其他人期待的那個木偶會更好?

“而你,是來做什麽的呢。”池寄夏看他,“你比任何一個人都知道得更清晰吧。”

“——別裝了,曾出現在我的夢裏的易晚。”

快來告訴我,應該在我的生活裏版演誰,去做什麽樣的事吧。

讓我再把我的人生……依賴到某個人的意見之上。

易晚蹲了下來。

他看著池寄夏,眼睛如黑山白水。這雙眼睛讓池寄夏想起了小時候的冬天。

那時的冬天他仿佛沒有系統,也沒有哥哥。冬天很冷,他的腿很痛。

他的腿很痛……他被背在誰的身上?

誰的身上?

“池寄夏。我來告訴你,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

“你想要進房間也可以,不想進房間也可以。你想要原諒你的母親也可以,你不想原諒她,想離開也可以。”

“你想要想起池序也可以,不想想起池序也可以。沒有人規定,你必須要想起他,你必須要背負一個人的沉重人生——哪怕這個人是你自己。”

就像現在。

“你想要聽我的意見也可以,不想要聽我的意見也可以。你想要扮演某個人,不扮演某個人,都可以。你的意見不需要足夠優秀來被人尊重。沒有任何人尊重你的意見也可以。你可以不積極,可以不快樂,可以不做一個主角。可以不遵循任何系統的意見。”

“你想要成為誰都可以。”

他好像想起來了。

不是夏天,而是冬天。他和媽媽一起,推著箱子離開徐家。

凈身出戶。

天很冷,風很大。女人穿著黑色羽絨服,背對著他,一瘸一拐地走。

女人很傷心。

他說:“媽媽。我腿累。”

他又說:“媽媽。我腿累。”

女人停了下來。

“……上來吧。”她說。

媽媽有很好聽的嗓子,他靠在媽媽的背上,不知道媽媽的腳步比方才還慢。過街時,他看見媽媽盯著一張公交站上的海報,在發呆。

他依稀記得媽媽常看著一部電影的封面發呆。父親曾嘲笑說:“別看了,反正你那時摔斷了腿,演不了。就算你演了,你以為你能像她一樣拿影後?”

那張海報裏的女人和電影封面上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雪很冷。他只能把臉頰貼到媽媽的耳邊,才能小聲地說:“媽媽。”

“嗯。”

“我以後也會成為影後的。”他說。

“男孩子當不了影後的。”

他們在等車。

“可我要當。”他說。

“……”

“我要當影後,我要當影後,我要當影後。”他開始耍賴。

媽媽怎麽能不信任他呢。

公交車亮著巨大的閃燈進了站。遠處響起了汽笛綿長的聲音。在這下著雪,像是永遠不會結束的冬日裏,女人說:

“好啊。小夏會成為影後的。”

“小夏要什麽時候成為影後呢。”他不依不饒地說。

女人把他和箱子一起挪上了車。

“等夏天到了。”她說。

原來是他先說的啊。

可她瘸了腿,為什麽還要答應背他呢。

而且,他記不得那時女人究竟是敷衍。

還是真的笑了。

不是冬天,而是夏天。星期日下午,擁堵的車道。

遲遲沒有擠進車流的救護車。

絕望地抱著他奔跑的女人。

“只要小夏能好起來,我什麽都不要……”

不停叫著的系統。

好吵啊。系統。他想。

我都聽不見我媽媽的聲音了。

為什麽把這些事都給忘了呢。

為什麽記得那麽多的屬於其他電影的、屬於其他人的故事,而把自己的故事忘掉了呢。

我不是一個能體察到母親被掃地出門的悲傷的天才幼兒。

我也不是一個能知曉母親真實心意的天才兒童。

我不知道母親原本已經決定讓我快樂就好,卻因為父親一家想要奪回撫養權,為了和他們賭氣又開始對我施壓。

我不知道我的母親也可以是一個……失敗的女人。

她處理不好情緒,她經歷過幾倍於我的絕望,她曾面對希望又被意外拋入谷底,她曾相信愛情又被現實打敗。她有錯,就如每個人都可以有錯一樣。

我不知道她在我的年紀,也曾是一個天真地盼望著幸福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