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幹預成功

車窗外飄著細細密密的雨絲, 喻容時的面容一半被埋在陰影裏、另一半在路燈的照耀下時隱時現。

那一刻他又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事。深夜亮晃晃的練習室裏染著手指的血的弦;一張張被寫出、又一張張被竊取的歌曲;還有最終在勝利的曙光來臨之前、為了抵抗那名能溯行時間的偷竊者而付出的慘痛代價。

他也想起必須要打的報告,和局長戒備的眼神。

可他又想起來了。

那個湮滅在過去、被抹消在時間線裏,除他之外再也沒有幾個人記得的名字。

不應該。

別給自己惹麻煩。

讓他們覺得自己可以被控制。讓他們更信任自己,讓自己更好地, 在監管和框架下……幫助公眾。

做個……正常人。

“……下次想做這些事時, 可以叫上我。”

可他還是開口了。

“為什麽?”

“沒什麽, 就當我是想看熱鬧吧。”喻容時笑笑道。

易晚默默看著他後視鏡裏的側臉。喻容時一臉輕松, 像是在說某件用於玩樂的事。

可他看見喻容時緊繃的骨節。

“喻老師, 其實你是個好人, 只是你不肯承認罷了。”在汽車行駛過便利店時,易晚忽然道,“反而是我——我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好,至於薄絳他們,只要你足夠了解他們,你也會發現他們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壞。”

喻容時許久沒有回答, 最終, 他輕輕一哂道:“你想多了。”

他的聲音裏有點別扭。

盡管別扭著,在下高架橋時喻容時依舊沒忍住看了一眼後視鏡。易晚靠著窗,依舊沒什麽表情。

卻用手指在車窗的白霧上畫了一個笑臉。

笑臉和易晚看向他的眼神同時落進了他的眼裏。易晚的眼神依舊茫然、無辜而淡定,像是他素日路過所有故事時的眼神一樣。

“我們可以在這裏停下麽?我想買瓶熱飲。”易晚忽然道。

兩個人大半夜地把汽車停在了一家便利店旁。便利店有點破舊,開了好幾年,頂了個黃色的招牌。兩個人戴著口罩進去又戴著口罩出來, 就這麽蹲在路邊,分享兩紙杯煮丸子。

S市的夜晚很黑, 星星也顯得很亮。喻容時看易晚小口小口地吃東西, 道:“你之前在這家店吃過煮丸子嗎?”

“沒有。”易晚捧著紙杯, 蒼白的臉被食物熏出一點熱氣來, “只是因為路過看見它,所以就停下了。”

想走去什麽地方,就走去,想在什麽地方停下,就停下。不是為了與某個人相遇、不是為了去觸發某些事件。

這樣的生活不也很好麽?

於是喻容時也忍不住笑了。他咬了一口丸子,口中湯汁滾燙溫暖,由裂口隨意地向著每個方向噴濺。

“……所以,你究竟把那只畫皮鬼扔到哪裏去了?”他含混不清地道。

“什麽畫皮鬼?”易晚用最無辜的表情道。

“我猜是池寄夏的夢裏……算了。”喻容時輕輕笑著,搖了搖頭,“你就裝傻吧。”

像這樣活著也挺不錯的。

永遠路過屬於男主們的世界,永遠去做一個只努力去路過別人的劇情、偶爾行善事的路人。

一個沒有超能力、卻足夠聰明、不是男主的路人。

喻容時覺得自己的心臟從未有過的輕松。那些曾壓在他身上的過去與重負在那一刻被松開。一時間,他又闊別已久地覺得自己可以寫歌了。

他的琴弦上滴落的不再是為了與人較勁而流下的血液,而是夏天的花朵、秋天的楓葉、夜空中數以千萬計如生命般閃爍的星辰。

就連遠處跌跌撞撞地走著的、蓄著長劉海的容貌平平無奇的醉漢,也變得可愛起來。

這就是平平無奇的生活,平平無奇的人間。

“易晚。”喻容時忽然開口了,“我……”

“嗯?”

然後他就看見另一個人由斜刺裏向著那名醉漢沖來。

那人西裝革履,雙眼猩紅,狀若瘋癲。喻容時眼神一動,正打算掏出手機報警,然後……

“沈XX!你他媽以為,你蓄了胡子、逃到另一個城市,我就找不到你?合約還沒到期,我不許你走,說,我們的孩子呢?你把孩子藏到哪裏去了!”

“孩子……孩子……男人怎麽會TMD懷孩子!早知道,我就不該簽下合約……顧XX!我們的孩子……沒了!”

醉漢奮力地掙紮,風吹開了他平平無奇的劉海,露出了一雙動人心魄清澈見底總之是讓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因此多出了二十分神采的眼來。

兩人在小巷裏廝打了一陣,最終醉漢窩在西裝男的懷裏嚎啕大哭。西裝男抱著他,啞聲哽咽道:“央央,契約不結束,我們回去。”

兩人相擁著進了車裏。頭上居民樓的窗口裏鉆出一個大媽,對著相擁的兩人大聲嚷嚷道:“夜間噪音五十分貝了,還讓不讓人睡覺?早知道就不該在酒吧附近買房,每天到晚上都有人在這裏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