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回家(第2/2頁)

余煦能想到他會嫌車廂悶熱,卻想不到這些沒由來的心思,也沒察覺他的目光,應付完司機大哥冒粉紅愛心的調侃,才轉過頭來看他。

“你又瘦了,”這次沒有什麽演唱會後遺症,余煦一看到他凹下去的鎖骨窩就忍不住皺眉,心疼得要命,“昨天是不是又喝酒了,每次喝酒你都頭疼睡不好,眼睛都泛紅血絲了。”

他猜得很準,余昧反駁不了,只能伸手揉揉他的頭發——前幾天才剪過,沒那麽蓬松了,還有點兒紮手。

余煦抿了抿嘴,湊過來檢查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肩膀和手臂——其實也檢查不出什麽,一個多月的巡演而已,對余昧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他覺得余煦有點兒小題大做,卻也沒阻止,放任不安心的小狗纏著他嗅了個遍。

最後實在受不了後視鏡裏司機有意無意的目光,撓了撓余煦的下巴,無奈道:“不是前兩天才見過面嗎,怎麽跟幾年沒見了似的。”

“不一樣,”余煦退開些許,摩挲著他指尖的薄繭,小聲嘟噥,“當時你還在工作……”

巡演期間他沒立場說這些,心疼也只能忍著,現在巡演結束了,他看著余昧薄了一層的肩膀就難受,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已經想了十種八種營養餐的搭配了。

余昧看著他,無奈似的笑了一下,不再跟他討論這些:“我這次回來,應該會在家待一段時間。”

余煦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真的嗎,能待多久?”吆和

“一個多月吧,”車裏溫度降下去,也沒那麽悶了,余昧換了個姿勢,懶倦地靠在車座角落,看著他道,“到年後。”

余煦在心裏算了一下距離“年後”還有幾天,慢慢坐直了,也不說話,就這麽看著他,像是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沖懵了。

他的眼尾是向下撇的,拖出一道圓鈍的陰影,從余昧的角度看過去,那兩道雙眼皮也比平時寬一些,澄黑的瞳仁裏映出暖黃的車內燈,隨著垂眼的動勢淺淺晃動,看起來溫柔又虔誠,很招人心軟。

“怎麽了,”余昧看他沒什麽反應,也不確定他在想什麽,“不高興?”

余煦搖了搖頭:“高興的。”

“那怎麽……”

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人抱住了。

余煦摟著他的肩膀,像是終於確認了他就在眼前的這個事實,先前那些或心疼或激動的情緒都沉下去,只剩下一句俗套的“我很想你”。

悶在他肩窩裏,嘆息似的。

“我真的很想你,”余煦不是擅長掩藏情緒的人,至少在他面前不是,有些話一旦開了頭,就很難再停下來,“妹妹,每次看完演唱會,回來的路上我都會想,為什麽明明見到你了,卻反而越來越想你……”

他說得很輕,一半氣聲的耳語,大概連司機都聽不清,像什麽只說給余昧聽的小秘密:“後來我才發現,我可能不是想單純地見到你,而是想你早點回家。”

他當然喜歡舞台上那個光鮮亮麗的余昧,一開始會把他當成偶像,當成藏在心頭的藝術品,每周跋山涉水地去見他,享受短短幾個小時的演出,也很心滿意足。

但後來他其實更希望余昧能待在家裏,遠離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光鮮圈子,也不用上不想上的舞台,好好休息,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台下那個松弛的、溫和又不太愛說話的余昧才是真實的。

追完這場巡演,台前台後地一路割裂下來,他對余昧那個大明星身份的態度其實已經很矛盾了。

以前可能還有一點兒追星的濾鏡在,覺得余昧天生適合舞台,不站在鏡頭前可惜。

看完最後一場演唱會後卻只剩下心疼了,恨不得那張所謂的合同能早點兒到期,讓余昧回到正常的生活裏去。

“一個月太短了,”余煦無聲地嘆了口氣,“等到明年合同到期,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他避開了死亡的話題,似乎只是在談論退休生活的可能性——余昧垂下眼,一時分不清他是忘了,還是故意避之不談。

但他剛跑完巡演,確實處在對這個身份最抵觸最厭惡的時候,余煦這番話說出來,倒是陰差陽錯地說到了他心裏。

車開進城區,周圍的燈火也漸漸亮起來,暖黃的路燈光映進單面玻璃裏,像某種塵埃落定的信號。

余昧沉默良久,沒說什麽,只是拿出手機拍了張照——是兩個人疊在一起的衣角。

那張照片很快出現在他微博上,配文簡簡單單,只有三個字。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