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釉

最後一場巡演在周末,不偏不倚十二月半,余煦下飛機時天上還飄了幾顆雪。

他買票時考慮了飛機延誤的可能性,結果一切順利,落地的時候才上午十點,離演唱會開場還早,就先去了酒店,到餐區陪余昧吃午飯。

巡演臨近結束,最後幾場都加了時長,昨晚結束時已經快淩晨一點了,余昧沒休息好,也沒什麽胃口,看到他來反而松了口氣,把那碗只動了一口的湯面推給他。

“吃不下,”他看了一眼向蝶的方向,輕聲道,“幫我吃了吧。”

可惜余煦也是個生怕他餓著的操心命,滿臉寫著不能苟同,卻又本能地聽他話,抿著嘴看看面又看看他,很為難。

最後各退半步,余昧還是答應他吃一點兒,免得像上次一樣,下台又淪落到打葡萄糖。

於是余煦去自助區給他盛了碗粥,又憑著記憶選了幾樣他在家會吃的小菜,整整齊齊地碼在一只空盤裏。

有點兒像喂貓時算著量往貓碗裏放貓糧、肉和凍幹。

相處了這麽多天,他也漸漸摸清了余昧的脾氣——余昧這個人,看起來無欲無求的,很少主動開口要求什麽,但如果你用心為他做點什麽,讓他看到花了多少心思,再放到他面前,他即使不喜歡,也還是會給面子接受的。

就像現在飯放到他面前了,盡管沒什麽胃口,他也還是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吃了。

“今晚就是最後一場了吧,”還在巡演期,余煦沒立場置喙他的工作,看著他又清瘦不少,只能暗自心疼,“等回家給你做好吃的,我學了很多新菜。”

余昧垂著眼,和一條空心菜作鬥爭,估算要分三口還是四口吃完,聞言彎了彎嘴角:“好啊,我大概周三能回去。”

這家酒店都被Echo包了,現在工作人員都在準備舞台,餐區還沒什麽人。

余煦環視了一圈,確定沒人在看,就伸出手,在餐桌底下摸索著牽了牽他的手指。

“別太累,開完演唱會就好了嘛,之後那些慶功宴什麽的,能不去就別去了,也少喝酒,”他嘆了口氣,嘟嘟囔囔地說,“我心疼死了……”

他的手比余昧熱很多,衛衣的袖口寬松,晃晃蕩蕩地垂下來,蓋住兩個人的手背,像什麽溫暖的陷阱。

余昧笑了笑,反過手逗小動物似的撓他手心:“哪是我想不去就能不去的……但好歹是最後一場了。”

話裏帶著淡淡的解脫意味,弄得余煦心口一緊,又泛出點兒疼來。

但他只是個粉絲,也做不了什麽,只能把余昧的手指又握緊一點,試圖將自己的體溫分給他。

吃完午飯,余昧也沒什麽休息的時間,還要趕去場館排練。

最後一站的最後一場,算是重中之重,票價都比其他場次貴些。

為了讓觀眾覺得物有所值,他們包了一個今年才投入使用的新場館,三百六十度環繞投屏,走場方式和舞美道具都有所變化,他還要提前過去適應一下。

“那我和你一起過去。”來都來了,余煦巴不得一直黏著他,自然不想在酒店等,看他起身就跟著站起來。

余昧想了想,道:“也可以,但現在觀眾席還不能進人,他們怕演出內容泄露,也不會放你進去添亂,你可能得在後台待著了。”

所幸他來探了這麽多次班,和Echo的那幫工作人員都混熟了,待在後台也並沒有那麽尷尬,就混在幾個攝影師中間,聽他們聊暗光環境下怎麽拍台上才能拍得好看。

甚至有一次,場館那邊的人看他沒有工作證,過來問他的身份,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邊上那位大哥就替他答了。

“這位可不是工作人員,”大哥拍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臉曖昧,“是我們余老師家那位,長得帥吧——別說出去啊,余老師讓保密的,哪天說漏嘴了就等著被向蝶姐‘嘎’了吧。”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又引起一陣笑。

向蝶在他們的小圈子裏很有威望,據說這兩天在練擒拿,越來越有跟保鏢搶飯吃的意思了。

反正余煦聽著聽著,就覺得他們可能有點兒誤解,說的不是向蝶,是什麽讓人聞風喪膽的女殺手。

這個話題沒持續多久,就從擒拿術轉移到了“女殺手”的戀愛傳聞上,說是聽說鐵玫瑰也有開花的意思了,對象是某個十八線女演員。

“富二代嘛,也是來演著玩的,我之前跟許老師的組,還跟她接觸過,”錄像師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說,“脾氣是挺好的啦,美艷濃顏掛,也不知道我們小蝶姐姐能不能hold住……”

可惜八卦沒聽完,就被當事人撞了個正著——向蝶來後台找他,說余昧讓他過去一趟。

“排練要走全場,結束之後我要做造型,可能顧不上你,”余昧在上台口的台階邊上等他,見面先往他腦袋上扣了頂漁夫帽,“等會兒你自己繞出去,從VIP通道進來,別被人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