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姜濃鼻唇被手帕裏的濃香覆蓋,緊接著整個人就陷入了一陣黑暗裏,連指尖擡起的力氣也全無,她不知過去多久,腦海中的意識仍然是昏沉的,闔著的眼尾細長而輕翹,像是很努力想睜開,幾秒後,只是倏地顫了一下。

細微呼吸聞到的是檀香味道,像老宅內悶出來的。

姜濃快被這股香味燒迷糊,隱約間,感覺屏風那邊有人影晃動,有人沒壓低聲量說:

“哥,我原本是想用車禍弄死她算了,讓小病癆子趕回來就只能看到一具冰冷冷的軀體。”

“傅錦明!”

另一道壓抑的低咳聲重重響起,咳到險些要斷了氣,卻執意要說完話:“你何必跟他爭個輸贏,老太太在世一天,傅青淮就不會下死手為難你我兄弟,何必——”

連說了兩句何必,引來傅錦明的無情諷笑:“大哥,老太太長壽卻遲早都有進棺材的一天,上次南礦那邊的生意讓我得了手,這小病癆子就懷恨在心,接二連三的阻我公司財務運作,他想暗地裏搞垮我,如今我有機會能夠扳倒他,為何要放過?”

“你想扳倒他,就憑把姜濃綁來?”傅秋生指向了蜷縮成一團在地毯那邊的姜濃,她垂著頭,大半張白皙的臉被散亂的長發遮擋著,卻能依稀看清嘴巴被膠帶也緊緊的給纏住了。

這是堂而皇之的綁架,將人扣在了他院子裏。

傅錦明遠遠地掃一眼,見姜濃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也直言不諱:“他會放權的。”

自從傅青淮放著名門閨秀不要,選了個新聞台的主持人做傅家主母,他就一直在暗中留意著兩人,旁的且先不提,就沖著他深夜為了趕去找姜濃,險些車禍把命都廢了,還登上了早間報紙。

傅錦明就知道這小病癆子終於有了軟肋,是動了情的。

見親兄長事到臨頭還猶豫不決,他也懶得多費口舌,眉骨情緒偏冷道:“大哥就在院裏歇著吧,外面會有人看守。”

最後那句是隱晦地警告,免得傅秋生去通風報信,將他的全盤計劃打亂。

傅秋生又劇烈咳嗽起來,仿佛被這句話刺到了似的,從褲袋裏掏出白色錦帕捂著嘴,又指了指他大步離開的背影:“錦明啊!”

........

室內檀香熏著悶悶的空氣,還有一絲散不去的中藥味。

姜濃也不知幾點了,生理性的細小淚珠從眼尾淌到脖子裏,逐漸變涼,直到浸濕了衣領,才緩緩從模糊的神智裏變得清醒,她睜開了眼,看到暗紅色木椅裏坐著的男人。

傅秋生服了藥,還是止不住咳,用白色錦帕壓在鼻下。

許是注意到她轉醒,喉嚨滾了滾,嗓音是低又悶啞的:“三弟妹,讓你受罪了。”

姜濃躺在厚軟的地毯上,那些用藥迷暈了她的人都顧及著身份,倒沒有皮外傷,就是嘴巴不能說話,恍神了幾秒,隱隱約約是想起了模糊時聽到的幾句對話。

隨著,表情就怔住了。

從她反應裏,傅秋生心底了然,疲憊的眼底有點青灰說:“錦明生的比我晚些年,家中老二向來地位都很尷尬,他不如我占了個長子身份,再怎麽都曾被給予過厚望,也不如青淮是ㄠ房,父親生他就是沖著培養繼承人去的……”

傅錦明處在這尷尬的位置上,有一腔滿血抱負卻無處施展,他覺得自個就算當不上傅家之主,也應該是傅秋生的,憑什麽父親偏心要給同父異母的傅青淮?

日子久了,就容易成畢生的執念,非得鬥個魚死網破的不可。

姜濃清透的眼睛透著許些復雜,注視著又開始咳嗽的傅秋生,他也不甘,可是被這副身體拖著,淺藍的立領襯衫內,蒼白的胸膛至腰腹都極為清瘦,仿佛一陣輕風就能給他折斷了般,又怎能扛起整個家族要面臨的風雨?

他緩過來了些,從聲腔裏抽出一絲微弱的郁氣對姜濃說:“父親的決策是對的,錦明行事偏激不計後果,他也不適合坐這個家主之位。”

姜濃無法開口,只能聽著,膝蓋抵著地毯,慢慢地坐了起來。

這種時候她倒是出奇意料的平靜,也引得傅秋生多看了兩眼,姜濃的背是直成一條柔美的弧度,雖散了長發,卻掩蓋不住她清麗中透著奪人眼球的美。

傅秋生低聲問:“不怕麽?”

姜濃搖搖頭,即便醒來的一開始就聽到傅錦明動過想要制造車禍弄死她的念頭,但是那雙秋水的眼眸是靜的,哪怕被生理性的淚浸濕過,還透著許些濕潤的光。

傅秋生又問:“為什麽不怕?”

姜濃想了想,許是心生的憤怒蓋過了原始的恐懼,她衣領內的滑嫩喉骨費力地發出幾聲破碎音節:“他、不是、小病癆子。”

傅秋生愣了少許,下意識想去拿手邊的茶,結果忘了是藥,被苦澀的氣味熏染得回過神,才擱下杯,蒼白的手腕還撐在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