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姜濃被請過來的路程也就十來分鐘,進了色調暗極的室內,先是聞到空氣中太過濃郁的熏香味,她有哮喘,呼吸只能極輕著,很快就看到有個過百高齡的老太太端坐在紅木貴妃榻上。

著了身雍容華貴的刺繡旗袍,戴的是祖母綠寶石首飾,耳環沉甸甸地襯著臉旁,和藹的笑容全無,儀態像極了舊時閨中的富家太太。

而林不語就坐在旁邊椅凳上,恰好說起了要去英國留學的事。

老太太聽了,倒是很贊成她進修:“趁著年輕多出去走走,不像我,老了只能困在這裏。”

只是林不語去讀書,和傅錦明三月春結婚的事就得耽擱下來,她是來求老太太一句恩準的,眉眼帶柔,把漂亮的話也說得冠冕堂皇。

兩人這邊聊著,卻故意將姜濃晾在原地,就這般尷尬站著。

直到管家見時機差不多了,趁老太太說話累了,端起茶的功夫就上前:“人來了。”

老太太抿了口茶水,跟現在才看到屏風旁安靜站著一個人影似的,老花眼了卻不愛開亮的燈,眯起瞧個半響,慢悠悠說:“這臉長得還挺標志。”

姜濃柔和的眉眼沒有喜悅情緒浮動,她知道大費周章請人過來,自然不是為了看一下臉。

室內寂靜不到三秒。

老太太將茶杯擱在桌旁,突然就發作了:“你和季如琢是什麽關系?”

這話引得姜濃擡起卷翹的睫毛,許是眼中過於坦然剔透,並沒有半點驚慌失措:“他是我多年的朋友。”

老太太沒說信不信,只是將幾張照片不輕不重地扔在了她腳下。

室內用的東西極貴,就連手工古董地毯都是金絲線的,照片散在暗紫色的毯上,姜濃垂眼,印入視線的都是一些她身處醫院時和季如琢獨處被偷拍的畫面。

拍這個的人角度刁鉆,換誰看了都會心生誤會。

何況是老太太這種出身就重規矩的人家,原對姜濃的普通出身就諸多挑剔,加上林不語送來這些,叫她瞧了差點沒當場摔碎茶杯,聲是沉著的:“你在電視上搞的那些拋頭露面的事,我也懶得插手,免得你們這些小輩要在背後罵我食古不化,盼著我早點去見列祖列宗。”

林不語花容失色:“老祖宗!”

傅老太太這把年紀了,早就對生死看淡,擡手制止她說,那雙細長的眼從始至終盯著姜濃一人:“但是你要跟別的男人不清白,讓傅家沒了體面,就算是青淮來了也護不住你。”

姜濃垂在身側的手無聲地捏緊,氣氛僵持許久,她面對老太太犀利的質問,只是冷靜的解釋和季如琢的關系,未了,眼尾的余光淺淺掠過一旁的林不語,啟唇又說:“這幾張照片上,傅青淮都在場,老太太要是不信,可以讓管家去這家私人醫院調監控,我想不會那麽巧,監控也沒了呢。”

林不語臉微僵,低頭喝茶不說話。

姜濃是絲毫不懼老太太幾分審視的眼神,笑了笑:“奶奶訓斥的不該是我。”

放眼望去傅家三子,都是以老太太或老祖宗來尊稱她,第一次聽到奶奶這個陌生稱呼,老太太怔神了下,很快皺起眉頭表示不喜:“我還錯了?”

姜濃音色清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連喝茶都要微微上翹著小拇指,完美弧度把控的就跟拿尺子測量出來的,極講究規矩的老太太:“您該訓斥的是搬弄是非之人,深宅大院最忌諱的便是這種小人做派,她來告狀,卻只想憑這區區幾張照片……”

“姜小姐不愧是做新聞的,這口才我佩服!”

林不語打斷了姜濃的話,聲音幽幽地:“你行為不端正,被拍到和季如琢不清不楚,卻反倒要求老太太去罰揭發你的人,我看這傅家祖宗定下的規矩早晚要改姓姜了。”

老太太被這一句不端正給打回神,差點被姜濃給繞了進去,臉色不太好看。

林不語側頭看她,聲音輕卻充滿了狠毒:“老祖宗,您就發善心先別為了這事大動幹戈,我看不如讓姜濃跟那季如琢斷了來往,不就杜絕了後患麽……”

話聲落地。

老太太重新看向後背挺直了站在原地的姜濃,語氣冷淡生疏:“就這麽定吧,日後你不要跟季如琢見面了。”

姜濃臉頰被烏錦的發絲襯得有些蒼白,卻倔強地擡起頭:“我做不到。”

老太太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上的翡翠玉珠,纏繞著皺紋的拇指說:“做不到就去外頭跪著,什麽時候跪明白了再來跟我說。”

室內所有人,包括一旁穿著黑色長袍的老管家都沉默著,無人敢出聲。

傅家上下皆知,老祖宗最不喜忤逆自己的晚輩,若是要倔犟,就把你這一身倔骨頭連根帶拔的抽出來,扔出去喂狗。

姜濃膝蓋才初愈不久,這要跪,傷勢加重不說,連主母的顏面都盡失了。

林不語笑看著,姿態也越發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