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隔著一扇極寬的山水墨畫屏風。

傅青淮站在桌前,高挺鼻梁上架了副帶鏈的金絲框眼鏡,鏡片似為他鴉羽的睫毛鍍上一層淡淡的光,而他正很有閑情雅致地,將一株純白的山茶花插在古董瓶裏。

秋日的陽光浮過玻璃窗,山茶的花瓣緩緩垂墜下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

驀然間。

由慢漸快地自傅青淮精致的指骨,淌過濕氣的香。

室內寂靜極了。

墨畫屏風被旁邊香爐裊裊升起的薄霧絮繞,將頎長的挺拔身影朦朧了幾分,卻掩不住這一身如寒竹般而冷峻的清貴側影。

幾分鐘後。

粱澈腳步極輕上樓而入,低聲道:“傅總,燕氏集團的董事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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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貴客談生意緣故,今日最盛名的戲樓罕見不接待外客。

冷清的長長走廊亮著燈,傅青淮自包廂出來,就徑直邁步進了茶廳,裏面久候多時的燕泊言正坐在沙發處擡手泡茶。

許是聽見動靜,轉頭看到他終於來了,迅速地扣上西裝外套的紐扣起身,為他拉開椅子,接著調侃道:“現在見你一面是越來越難了。”

傅青淮從善如流地落座,淡聲問:“有什麽事?”

近日瀝城的深秋天氣不太好,燕泊言心知這位的習慣,先吩咐秘書端一杯最烈的酒過來。

待親眼看著秘書恭敬且無聲地將酒倒上後,他才開始切入正題,拿出備好的項目合同,緩緩地沿著桌面推了過去。

傅青淮如玉的長指端起酒杯,慢條斯理地遞到薄唇邊。

卻未沾上酒。

金絲框鏡片下的眸色微微斂起,視線停了一瞬,嘴角扯出淡薄的笑意:“燕董,這麽下血本?”

商界誰不知,燕泊言這輩子生意買賣做得大,唯一讓他不順風順水的,就是家裏養了個遊手好閑的獨子,所以他這次將幾十億的項目拱手送人,也是有求於這位:“青淮,念在兩家這些年的交情份上,你就大發慈悲幫我調、教三年……”

“就三年,讓燕杭跟在身邊做個小助理都行。”

傅青淮略沉吟,輕屈起的指無規律地輕轉著酒杯邊緣。

燕泊言是了解傅青淮的,都說ㄠ房出祖宗,這話不假。

傅氏這種錯綜龐大的頂級豪門望族,少不了爭權奪位的內鬥,而他是傅老爺子最小的兒子,年紀輕輩分卻極高,排行第三,還在年少時就壓制住了上頭兩位虎視眈眈的兄長,掌管著整個家族生死。

單就憑這一點來看。

燕泊言深信把獨子往傅青淮身邊送,這筆買賣,穩賺不虧。

靜了半響。

他盯著眼前年輕男人過於沉靜的俊美面容,了然頓悟這幾十億恐怕還不夠滿足胃口,於是忍痛加重籌碼道:

“北邊的那塊地也給你。”

傅青淮聞言,斂起眼眸品酒,被潤過的薄唇才緩緩吐出幾個字:“燕董客氣了。”

燕泊言緊鎖的眉頭舒展,深怕他臨時反悔似的,連茶也不喝完,忽然坐直身子說:“我出去跟那小子知會一聲……”

傅青淮顯然是默許,目光極淡地看向茶廳下方的露天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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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台旁,一身精致的西裝打扮燕杭正專注於撒錢玩兒,見到他親爹下樓,狹長的眼微挑,浮起極淺的戲謔落了過去:

“我是不是被退貨了?”

在外不好訓子,燕泊言沉聲道:“老子剛給你交了天價學費,你要是敢在外面丟人現眼……”

“就一分遺產都不會留給我這個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燕杭都能把這話倒背如流了,懶洋洋地將剩余鈔票塞回褲袋,倚到旁邊柱子上,也沒什麽正經地說:

“放心,明兒我就三拜九叩認他做爸爸,那位傅家主還沒娶老婆吧?”

燕泊言:“他那種家族對未來主母要求高,沒那麽輕易結的了婚。”

燕杭:“沒結婚啊,我要不挑幾個美人賄賂他?”

燕泊言瞪眼:“敗家子!你上哪學的歪風邪氣,以後燕家祖業交你手上,是不是想老子棺材板都壓不住!”

燕杭無辜:“我這不是跟你現學現賣的賄賂嗎?”

“……”

燕泊言剛想指著他罵,突然又文明的停了下來。

燕杭也怔了下,無意中掠一眼樓梯處的方向,只見傅青淮一身極正式的純黑色西裝緩慢地出現,薄薄日光勾描著他俊美的側顏輪廓,呈現出不近人情的冷白。

傅青淮在圈內的輩分極高,行事低調神秘又鮮少露面,加上至今無一家媒體敢公然刊登他的照片,所以燕杭來之前,是從未想過他竟然這麽的年輕!

愣神幾秒。

直到傅青淮緩步走近,卻未停留,側眸極淡地掃向他,透出了雪山神域般的壓迫感。

燕杭下意識地站好。

這時,一位西裝筆挺的秘書從戲樓外走進來,畢恭畢敬地說:“傅總,車已經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