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①①(第3/3頁)

放浪形骸的外殼如同碎裂的冰山層層剝落,終於顯露出了令人不可逼視的神性。

神是高高在上的,遠離人世的,祂冷靜,理智,銳利地審視著他。

讓人覺得危險又陌生。

這種令人難以呼吸的感覺沒有持續太久。

“你有進步了,惠,”他說,“只不過十年之前的事情,不是什麽秘密,早就已經被解決掉,隱瞞不說的原因不是因為公理。”

伏黑惠手指扣緊:“那是因為什麽?”

“和你當初選擇救悠仁的理由一樣,”五條悟平靜地說,“因為私情。”

他承認了。

乍一聽上去好像很荒謬,被視作為神子的男人好像天生就應該滅絕人欲,不應該有這種荒誕的想法。

“如今的咒術界一共三個特級,你的老師,你的學長憂太,還有在國外的九十九由基。十年前同樣是三個,那時憂太還不是,所以第三個特級咒術師,如今的咒術史也有記載,叫夏油傑。”他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有一點卡頓,像是曾經熟悉的東西,因為生疏太久而感到不熟練,“他也是我的摯友,如同你和悠仁,野薔薇。夏油傑的咒術是咒靈操術,在我領悟反轉術式之前一直和我並稱最強。”五條悟的描述簡短而直接,沒有賣弄多余的關子,“但你不會再有看見他的機會,他已經死了。”

伏黑惠快速消化著信息,又不知道該如何在這種情形下繼續發問:“他,夏油先生……”

“不是你想的那些原因,不是咒靈,那個時候的傑已經收服了上千個咒靈,就算是同時面對多個特級也無所謂,”五條悟看穿了他,“就算是咒術師,除了我之外,幾乎沒有人能夠擊敗他。”

“但他還是在給村莊祓除咒靈的任務中死了,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咒靈,”他言簡意賅地說,“按理來說,以他那種水平,就算是受重傷想要逃走也輕而易舉,如果沒有做到的話原因很簡單。”

“——因為對對方毫無防備。”

說到這裏,他看著眼前少年逐漸睜大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逗笑的事,於是也笑了出來,“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吧。”

“……不可能吧,”伏黑惠聽見自己的聲音一點一點地往外滲著,“她……難道是,為什麽要動手呢?”

“夏油傑出任務時她被關在高專的監獄裏,因為對普通人動了手,違背了咒術界的規矩,”五條悟說,平淡地如同在照本宣科,“後來她從牢房裏逃出來了,直接到了夏油傑的任務地點,兩人起了爭執——她在對方放松警惕不注意的情況下殺死了他,還殺死了村莊裏其他的普通人。這時候來由她親口口述的當時情形,無論審判員問了多少次,又或者是我問,回答都是一樣的。”

“傑的身體已經沾滿了她的氣息,其他人的屍體上也是,整個村子都布滿了她的殘穢。”他慢慢地說,“很多人都死去了。”

“可是,”伏黑惠把這個詞在嘴裏咬了兩遍,還是吐了出來,“可是,一切只是她事後的一面之詞,如果她真的那麽壞,為什麽一開始沒有表現出來呢?”

“高層的調查組認為她在獄期間因為自認飽受折磨,而發生了心理異變,這一點也和她之後的供詞達成了一致。”

伏黑惠聲音小了,語氣卻還是很堅定,“但你沒有親眼看見,五條老師。”

他身上已經滲出了汗,頂著莫大的壓力,在男人巍峨如山的目光下說:“大概要冒犯了,……但有能力造成殺戮的,不止她一個人。”

五條悟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他的目光終於投向了窗外,落日的余暉使他臉上染上了一種油畫般的寧靜。

“我也不願意相信是她做的,哪怕有那麽多證據,一切都指向她。”他說,“可是,她承認了。老師也是人啊,先是人,才是咒術師。”

他也會受到情感的蒙蔽。

這時他的語調終於慢慢放得平了,沒有先前那麽平鋪直敘,反而慢慢染上了一點回憶的色調。

“傑是一個很正義的人,標準的就像教科書裏形容的那種英雄,一直堅持作為咒術師的使命就是拯救普通人保護弱小,哪怕會犧牲掉自己也在所不惜,這也是灰原一直將他視作崇敬者的原因。”

想到什麽不愉悅的事,他暫時停下來,皺了皺眉,也絲毫沒掩飾臉上的厭惡,“和你們如今差不多大的年齡時,我們接到了星降體的任務,結果受到暗殺,可笑的是,買兇者不是詛咒師或其他敵人,而是咒術師一直保護著的普通人。那時我想幹脆將那些人都殺掉,但他制止了我。”

五條悟笑了一下。

但少年覺得,他的笑聲好像在哭。

“這樣的人,要怎樣才能讓人想到……會做那種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