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⑥⑩(第3/5頁)

那麽就這樣吧。

身體驟然接觸地面,她聽見被拉下來墊背的男人發出清脆的聲音,就像一個西瓜摔碎了,鮮紅的瓤流出來,汁水流了一地。她慢慢感覺到無法呼吸,用最後一點力氣,從他身上滾落。

[如果我死去,應該死在天空中,而不是腐爛在肮臟的淤泥裏。]

像現在這樣。

她眼中最後倒映出天上的飛鳥,慢慢褪成黑白。

“再見了。”她輕聲喃喃。

[玩家蓮衣,下線]

玩家頭像框徹底變成了灰色。

和負責喪葬的人著手準備的遺照是相同的顏色。

目暮警官說:“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那個孩子也一定不希望你現在這樣……松田君,你不要再看了。”他的語氣很低沉,“真的不出席她的葬禮嗎?”

參加的人基本都是同事和朋友,沒有任何親人能出席,那個孩子孤零零地活著,又孤單地死去了。

而他眼前的男人只是敷衍地嗯了一聲,目光依舊落在不甚清晰的屏幕上,“有萩吧。”

“你,欸。”

胖胖的警官面容悲切,但最終也只是搖著頭嘆了口氣沒有多說,然後離去。

葬禮需要有人操持,而萩原的狀態也並不好。他也不敢再刺激這兩個人,這個時候再出現任何突發狀況,已經實在沒人能夠兜住了。

天橋上沒有監控,不然兇手也不會把觀賞地點選在那裏,但就連兇手本人也沒料到的是,那附近有一戶人家最近家裏遭竊,所以安裝了一個攝像頭,將天橋上的一切都錄制了下來。

他幾乎自虐般的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著這段畫面,看著她毫無抵抗地被撞下天橋,重重的摔在地上,鮮血從她的身下蔓延而出,她穿著一件淡粉色的衣服,被血浸透,變成紫色,就那樣可憐地躺在地上,一點一點失去呼吸。

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卻什麽都做不到,什麽都做不了。有一條生命就在他眼前消失,那條命連著他的,而他的也死掉了,或許那樣的結果會讓他更快樂,只是他無法也不能——她拼了命從兇手手裏把他的命搶回來,卻是用自己的命換的,他拆除過那麽多炸-彈,救過那麽多人,可是到最後,卻連自己最愛的人都沒有救得了。

他不敢去參加她的葬禮,似乎還可以以此假裝欺騙自己,其實她還活著,只是暫時去了另一個地方,沒有辦法回應他。他害怕看見追悼會上那張沒有顏色的照片,她理當是鮮活的,鮮亮的,而不是躺在那個幽暗的空間裏。

他堅持不肯讓她入棺,所有人都覺得他瘋掉了,但不是,他是清醒的,“她很怕黑。”

他們沉默下來。

留不住的終究還是留不住。

不知道播放了多久,屏幕終於熄掉了,他眼裏的光也跟著熄滅了,只剩下無盡的壓抑與黑暗。他甚至不知道該向誰復仇,她決絕地沒有給自己留丁點後路,幹脆地把他的心帶走了,於是他的胸腔裏只剩下迷茫和痛苦,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原本她有存活的幾率。

中堂系告訴他:“她很聰明,在跌落的時候轉換了位置,但可惜的是運氣不夠好,被斷掉的肋骨紮穿了肺,按理來說,有緩沖的前提下,肋骨應該不至於那麽容易斷掉,但那個肋骨上面有過斷裂的痕跡,所以更加脆弱。”

同一根肋骨反復斷裂,那該多疼呢。他無法感同身受,於是憎惡自己無法感同身受。

本來該死的人是他。

但現在不是了。

很長一段時間,他的夢裏始終都在重復著相同場景——令人生厭的白布被掀開,黑發女人臉上稚氣未脫,一雙眼睛就那樣睜著,似乎對突然到來的死亡還有些怔愣,他伸手輕輕合上,但是手顫抖的厲害,做了兩次才成功。

她的手那麽的冰涼,他握住呵氣,就像從前天氣冷的時候那樣做,但是已無生機的身體無法再留住任何溫暖,冷的就像雪山頂積久不化的寒冰。

他也被感染上這種冰冷,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幹,沒有一點溫度,仿佛在隆冬寒月,獨自置身於冰天雪地。

是在做夢吧?

說不定一切都是假的,等醒了以後她就會像從前那樣告訴他這只是一個惡作劇。

“說一說話吧……蓮,你的話都到哪裏去了?”他的嗓音好像被什麽堵塞住,“隨便說點什麽都好。”

他會好好回答的。

但已經不會再有人嘰嘰喳喳地回答他。還在交往的時候,她總是像只話多的小麻雀,每次見到他都有說不完的話,他雖然不煩,只是通常都沒那麽多時間去應對,偶爾也會倉促敷衍了事。

想起來的時候,雖然想不起具體的對話內容,可是還是會忍不住笑起來。而現在他們的情況完全顛倒了個個。

“這是在報復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