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兩人立在一起, 男儒女雅,遠遠的看上去,像是一對絕佳壁人,莫名登對。

這一幕來得太過突然了。

以至於, 冷不丁落在安陽眼裏, 沒有絲絲防備。

只覺得那一瞬間, 眼前的畫面與之前夢裏的畫面重疊在了一起。

莫名地, 安陽只覺得氣血噌地一下直徑上湧,直朝著天靈蓋上沖去。

是憤怒, 是羞辱, 卻又帶著一股渾然未覺的遲鈍和茫然感。

以至於, 安陽施施然立在馬車旁, 只遠遠的, 愣愣的看著,竟有片刻的呆滯和茫然感, 一下子有些沒有緩過神來。

原來, 夢裏的畫面,會令她氣憤, 會令她抓狂, 甚至會令她叫囂和憤恨。

安陽本以為, 若是到了現實生活中, 只會更甚,卻萬萬沒有料到,當夢境真的回到現實中時, 她卻並沒有第一時間沖過去薅破他們臉的沖動, 她竟然還端得住, 依然優雅端莊的立在那裏, 甚至置於腹前的雙手都依然緊握著,端得一派優雅芳華。

是啊。

他們這樁婚事,本就是生拉硬湊的,一場政治婚姻。

她跟顧青山二人在婚前從無半分私情,而成婚之前,她也早已耳聞過關於他與那樂未央的種種過往,那本就是不能掩蓋的事實,在她點頭,應該這門親事時,就代表著同意和接受這些過往了。

她唯一的要求便是,婚後別再給她惹出哪些糟心事兒便行了。

平心而論,除了三年的分別,以及重逢那日他順帶手捎回來的那枚婢女,這兩樁子事兒做的令她稍稍白眼亂翻以外,在其他任何方面,顧青山這個丈夫做的並沒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哦,其實就連他去西南上任三年這件事情,好似都無法理直氣壯的遷怒,因他上任任職在前,他們婚事在後,為此,他好似還生生將任期往後挪了兩月。

其實,早在成婚之前,她就知道,他婚後便會馬不停蹄的奔赴西南上任。

她不過是後來,將旁人的閑言碎語,遷怒到他身上罷了。

細細追究起來,其實並無可追究的地方。

他既不納妾,又不狎妓,後院幹幹凈凈到甚至連個婢女都沒有,他品行端正,努力上進,顧家已官拜一品軍侯,榮寵整個朝堂無人能及,說句毫不誇張的,整個偌大的大俞,除了宮中的幾位皇子們,整個天下的人難有其尊貴的,偏偏這般人中龍鳳,天之驕子,卻比寒窗苦讀之人更要低調、努力,謙遜,可謂能文能武,兢兢業業。

便是對她,也多為尊敬和尊重。

就像姜明月說的,夾菜斟茶,但凡他顧青山在的時候,都會悉心以她為先。

平心而論,放眼整個京城,還真的難以挑選出一個比他更稱職的夫君。

其實,他顧青山並不欠她什麽。

不是麽?

許是這幾個月來,兩人還算融洽的相處,讓她漸漸亂了心智,又許是那日從宮中回來後,他給她煮了一鍋蘑菇湯,一碗蘑菇湯下肚後,那日她難得感性的沖他說,會同他好好過日子,而他認真的回了一個“好”字,於是,給了她一絲絲錯覺,覺得他們真的可以一路向好,相敬如賓的走下去。

是啊,相敬如賓,難道……還夠了麽?

原是她自己想左了。

只是,忽而想起,方才姜明月嘴裏的那一句:無憂哥哥眼裏有你。

忽而覺得莫名有些諷刺。

是的,他顧無憂的眼裏有她,因她是他的妻,卻並不耽誤他的眼裏還有別人,在她更早之前的別人。

又有什麽好失望的呢?

不納妾,不狎妓,在外頭不拂她的臉面,在裏頭尊她敬她就足夠了,這輩子,就湊合著這麽過罷。

不過,下一回,會紅粉知己時,能不能不要這麽冠冕堂皇,至少……顧及著些。

安陽默默想著。

這一點,事後,她勢必是要提點敲打他的。

至於現在——

安陽眼裏的神色一點一點淡了下去,至於微微冷了下來,她下意識地想要轉身,拂袖瀟灑離去。

她可是堂堂郡主,她可落不下這個臉,在大街廣眾、縱目睽睽之下,親手撕旁人的臉。

屈屈一個太傅庶女,她下手,是給對方臉了。

她該淡薄,對一切宵小之輩視而不見,深藏功與名,才是符合她堂堂安陽郡主的威儀。

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入她的眼的。

安陽默默想著。

可是,卻不知為何,雙腿就跟有千斤重似的,她竟有些擡不起來。

這時,姜明月從馬車另外一邊繞過來,見安陽神色有異,又見身後兩個侍女一個個磨牙冒火星子了,姜明月神色一怔,立馬順著她們的視線朝著衙門門口方向看了去,看到衙門門口那副畫面後,姜明月神色大變,很快反應了過來,瞬間,姜明月朝著遠處大喝一聲:“無憂哥哥,你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