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抱山樓的雅閣內。

靜悄悄的。

今日宴會的主人丹旸端坐在首位上, 她的左側依次是七公主赫連毓,翰林院院士孔家雙姝,戶部侍郎宋家三娘子、四娘子,右側則是安陽郡主以及她領過來的宮家雙姝、姜家姑娘, 還有國公府陳家、賀家、文遠伯府魏家等, 共有十余家有些頭臉的娘子們。

再加上各自的侍女隨從, 整個屋子裏頭滿滿當當的, 怕是有三十余人。

然而這麽多人的雅閣,眼下卻靜悄悄的, 無一人發出聲音來。

此刻,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齊齊不約而同的投放在了丹旸郡主下首右側——安陽郡主身上。

只見安陽郡主此刻正姿勢閑散慵懶的倚靠在交椅上, 她的身側, 侍女蕉月半蹲在安陽郡主身側, 正在替她做著——手部護理和按摩。

聽說安陽郡主方才打人時,不小心將指甲刮開了一道細細的口子, 這會兒, 侍女正在小心翼翼地用修甲片替安陽郡主的手指做著修復工作。

只見那侍女隨身攜帶的那個八寶金琺瑯鑲嵌寶石的首飾盒看似小巧玲瓏,裏頭卻應有盡有, 小小的盒子裏竟連修甲片、護甲全都備齊了, 侍女小心翼翼地為安陽打磨著指甲, 安陽這日未染豆蔻, 十根手指頭素手芊芊,一塵不染,蕉月小心翼翼地將郡主的指甲打磨平整後, 末了, 將一副景泰藍護甲套在了安陽的無名指上, 護甲赤金鏤空, 上頭鐫刻著藍色海棠花,並鑲嵌著一顆顆米粒大小的藍色寶石,襯托得整個護甲精美又華貴。

而安陽的手生得尤為漂亮,指骨芊芊,肌骨勻稱,皮膚更是白皙細膩出塵,套上那枚景泰藍護甲,當真襯托得整只手優美如玉,手可生花,再配上這日身上身著的這抹青鸞之色,以及微微綰起的飛仙發飾,只覺得為她出塵的貌美更平添了幾分華貴之氣。

近幾十年來,大俞女子開始慢慢流行戴護甲,卻是從宮中慢慢往宮外貴婦圈子中蔓延開來的,起先是太後、皇後們的特例,後來慢慢傳到了世家圈子裏頭,卻也多為府中的老夫人、太太們這些年長人士佩戴,年輕的這一輩中覺得護甲礙事老氣,又要讀書繡花練字,橫豎佩戴得不多,如今,見安陽竟先早早佩戴上了,遠遠看去精美又莊重,真真漂亮貴氣。

看那枚護甲,像是有些年頭的,安陽的東西,皆是出自宮中,怕為太後,或者先頭逝去的長公主之物罷。

一時,看得周遭眾人也開始跟著紛紛傾羨和躍躍欲試了起來。

護甲佩戴好後,安陽擡起手翹起手指看了一眼,似有些滿意,蕉月見狀,又開始為安陽的手按起摩來了。

安陽一向金貴,她無論走哪兒,周圍都是被四五個婢女團團簇擁著伺候,這樣的場面在熟悉她的人眼裏,算不得多麽吃驚,可在不熟悉她的人眼裏,只叫人驚嘆連連,目瞪口呆了。

旁人便也不論了,就連她身側的姜明月、宮婉、宮顏三人都不由有些呆若木雞。

姜明月是在軍營長大的,糙慣了的,哪裏見過這般精細的場景,安陽不是打人的麽,怎麽反倒是成為了一副受害者姿態?一時心裏不由冒出了一種“自己是女人嗎”“女人需要這樣麻煩精細的嗎”的狐疑疑問,同時,不免又瞧得津津有味,蕉月為安陽侍弄時,甚至忍不住將身子側了過去,支著脖子一臉好奇的張望著,倒要瞧瞧她手上要被弄出什麽花兒來。

宮婉、宮顏雖與安陽郡主同為宮姓,卻也第一次由衷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第一次意識到,她們跟安陽之間的差距,哪怕這兩年來,安陽如此遭人非議,可是到了這邑王府,她依然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依然是丹旸縣主眼裏的座上賓。

安陽佩戴好護甲後,見蕉月還要為她按摩去除淤血,一擡眼,只見整個屋內數十雙眼睛此刻正齊刷刷落到了她的身上,不免將倚靠在交椅上的身子微微直了起來,微微咳了咳,隨口道:“差不多了罷,蕉月。”

安陽淡淡說著。

被這麽多人盯著,倒也未見得自不自在,安陽自幼被人盯習慣了,任何人的目光對她都不足為奇。

不過,今日到底是丹旸的生辰宴,總不好搶了人小壽星的風頭不是。

安陽一臉體貼的開口提醒著。

卻不料蕉月沒有接收到她的提醒,反而立馬道:“大人說了,郡主您的手嬌嫩,唯恐回頭積了淤血,務必讓奴婢為您配以這玉骨膏搓揉半刻鐘之久,一刻不能落下了。”

蕉月若無其事的說著。

安陽聽了,臉微微一囧。

一擡眼,果然只見屋內眾人各自交換了個神色,臉上神色各個精彩紛呈。

蕉月這話落入旁人的耳朵裏,未免有些殺人誅心了。

方才顧青山當著眾人的面,與安陽在大庭廣眾、縱目睽睽之下秀了一場闊別三年已久的一場世紀大恩愛,不想,轉了眼,回到這雅閣內了,人都已分開了,秀恩愛的架勢卻依然不見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