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紅燭輕輕搖曳。

氣氛迤邐。

然而,一幔之內,床幃之內,氣氛卻冰冷死寂。

兩人均一聲不吭的躺著。

床幔落下,隔絕了室外搖曳燭光,逼仄的空間,使得氣氛越發的微妙沉寂。

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安陽咬牙躺著,遮在眼睛上的手遲遲不曾落下,她死死捂著,面上的紅霞久久不曾退去。

眼睛都要被自己給捂瞎了。

安陽懷疑自己要長針眼了。

氣死她了。

她活了整整十八年,還從未如此失態過。

宮中規矩森嚴,打小身邊都是由侍女、嬤嬤伺候,偌大的宮殿就住著陛下一個男人,成年的皇子們都陸陸續續開府造衙後,余下的只有太監了。

安陽被太後嬌養長大,自幼金貴無比,除了幼時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二皇子,身邊幾乎沒有出現過任何男人,更加沒有跟那些個臭男人們接觸過。

當然,驚嚇之余,某種認知上的顛覆更令她感到震驚以及難以置信,簡直有種打破三觀的顛覆感。

雖然,她早已經成親了,並且早在三年前便已……圓過房了。

可是黑燈瞎火下的交融,明晃晃的呈現到了眼前,依然令人難以啟齒。

清瘦卻精壯嚇人的體魄,血脈賁張、鼓鼓囊囊的肌肉,沒曾想,男女之間的區別竟如此之大,好似……好似將十個人的身軀壓縮濃縮在了一個人身上似的,那般的堅實,那般的矯健,像是一頭兇猛的豹子。

明明穿著衣袍看上去那般清瘦,不想,衣袍一褪竟——

當然,還有嚇人的那處——

全部一分不差的落入了安陽的眼。

嚇得她恨不得自戳雙眼。

倒也並非難看,只不過給她帶來的沖擊實在太大,以至於安陽久久無法緩過神來。

也似乎終於找出新婚當夜她難以承受的原因了。

同時心中不可避免地湧現出了一絲……驚悚和抗拒感。

只覺得驚魂未定。

安陽一動不動的躺著,久久無法入睡,任誰身旁躺著個赤,條條的人,怕也輕易睡不著罷。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緩緩將捂在眼睛上的手收了回來,卻是豎著耳朵,一臉警惕著四周。

外側的顧青山呼吸平穩,一動不動,仿佛老僧入定般,已然入睡。

安陽默默松了一口氣。

咬著唇,小心翼翼地牽動了下被子,正要緩緩轉身,再往裏縮縮。

這時,忽而敏銳的察覺捕捉到了一抹危險的氣息向她襲來。

安陽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便要躲避逃離,然而她裏側是一堵結實的墻壁,壓根無處躲藏。

等到她緩過神來時,原本以為已經入睡的那人竟已悄無聲息的欺身而來,直徑撐在了她的上方,朝她覆蓋而來。

安陽胸口驟然劇烈起伏了起來。

嚇了一大跳。

她下意識地便要擡手阻擋。

然而手方一探過去,立馬便被一堵銅墻鐵壁給彈了回來。

那堵墻滾燙堅硬,瞬間灼燒了她的指尖。

身側兩側撐著兩條結實的臂膀。

堅硬矯健的身軀將她團團圍困。

壓根無處可逃。

安陽倉皇擡眼,透過隱隱燭光,只見漆黑的夜空裏,仿佛懸著一雙漆黑犀利的雙眼,那雙眼此刻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像是在盯著牢籠裏的獵物般。

危險又幽暗。

安陽忽然就想起多年前的一幕,有一年秋季狩獵,她恰好隨行入了獵場。

那時她們還小,她在獵場追著兔子跑,冷不丁一只獵鷹忽而從天而降,直接跌落到了安陽的腳邊。

獵鷹身上插著利劍,已被人一劍鎖喉,鮮血直往外湧,在安陽腳邊撲騰兩下,徹底斷了氣。

安陽繃著蒼白的小臉,忘了退卻。

不久,有人策馬呼嘯而來。

安陽看到剛剛從北疆歸來的顧家獨子顧無憂翻身下馬,執弓而來,直接走到安陽腳邊,將那只半人高的獵鷹拾起。

他眼睛都不帶眨的直接將箭從那只獵鷹的喉嚨拔出,看了安陽一眼,直徑擒著獵鷹翻身上馬,策馬離去。

殘忍又果斷。

哪怕他後來棄武從文,可安陽知道他骨子裏從來都是那個驍勇善戰、果斷狠決伏鷹之人。

而此刻,安陽就是他手中的那只鷹。

安陽不可避免地感到一絲絲緊張。

繼而使得她整個人有些緊繃、抗拒。

不知是因著今日安陽一整日的無視敵對或者冷嘲熱諷,還是方才在浴房時她的戲弄調戲,像是隱忍未發後的不再克制,他竟要比當年洞房花燭之時還要多了幾分力道。

偏偏安陽比三年前那晚更要抗拒和抵觸,以至於他行得有些艱難,不過多時,渾身便已溢出了一層細汗。

顧青山兩道長眉微微蹙起,一時深吸了一口氣,終於伏身過來,將安陽一把攬入懷中,湊到她耳邊,咬牙低語安撫道:“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