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暮春之際,碧池垂柳,花團錦簇,紅鯉跳躍。

室外風光大好。

青舟亭內。

紫黛,蕉月兩名侍女將一應茶具,茶點擺上,一人立在石桌旁沏茶,動作行雲流水,姿勢美不勝收,自成一副美畫,一人半蹲在石凳後,取了松軟的狐皮子墊在了石凳上,那頭綠雲又抱著一束桃花上前,沖著亭子裏的安陽郡主道:“郡主,您瞧,安伯侯府的桃花果真乃京城一絕,開得真艷,真真美極了。”

說著,便抱著一束桃花走了進來。

安陽郡主親自挑揀著桃花,一支支用剪子剪了,插入琉璃瓶中。

這是安陽自幼的習慣,每年三月,她會來安伯侯府取一束桃花帶回郡主府養活。

這是在打包呢,回時好一並帶走。

京城貴女圈裏多少都知她這個習慣。

一直待將桃花分揀完了後,那邊綠雲將從溪中取來的溪水端來伺候端陽凈手。

一切侍弄完後,紫黛取了一小玉瓶插了三兩支桃花擺放在了石桌上觀賞,幾個丫鬟這才默默退下。

這樣的畫面,樂文卿每瞧上一回,都要瞠目結舌一回。

安陽這人規矩多,人又金貴,自幼便養成了一副養尊處優的習慣,她幼時身子弱,太醫建議她與人分餐分食,故而養成了無論走到哪兒都習慣自備餐食、茶具、一應物件的習慣。

看著排場大,規矩多,實則是多年身子羸弱養成的習慣。

好在樂文卿見得多了,也漸漸見怪不怪。

“你今日能來,著實安了我的心了,以往這桃花宴都是母親親自操辦,安伯侯府這桃花宴非尋常家宴,我原本心有余悸,唯恐不能勝任,自收到你的回帖後,我才安心大半,心道只要你來,這場宴會勢必是不在話下的,你瞧,果真如此。”

樂文卿看著今日園中盛況,不由由衷說著。

說的不是場面話,皆是真心話。

給安陽遞送帖子時她還有些舉棋不定,自成婚後她便漸漸淡出眾人視線了,這兩年來多是深居簡出,多居在宮中陪著太後,每年也唯有春秋兩季偶爾出出宮,連樂文卿也見她不多。

這兩年來關乎安陽的傳聞,市井沸沸揚揚。

樂文卿原以為她不願露面,不想帖子方一遞送過去,當日便回了帖了。

她又驚又喜。

同時又有些暗自後悔,這幾年淡了聯系。

“文姐姐成婚後親自操辦的頭一個宴會,安陽豈有不來捧場的道理。”

安陽略勾了勾唇,沖著樂文卿說著,頓了頓,懶洋洋的擡眸朝著林中美景環視一圈,又道:“何況,確實有許久不曾出來走動過了。”

與方才對待旁人的漫不經心不同,與樂文卿相處時,安陽雖依然慵懶散漫,卻多了幾分松懈笑意。

一如從前。

樂文卿細細看去,這日一身綠衣的安陽郡主卸下了往日的珠光寶氣,一身清雋清透,自在的宛若林中仙子,與三年前相比,褪卻了昔日的幾分稚氣,多了幾分慵懶妖冶,越發美得驚心。

與那一位,倒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怕是女媧精心捏出的一對絕佳壁人罷。

就是白白分隔了三年,浪費了這般天人之姿,簡直暴殄天物了。

那一位……也真是狠得下心來。

想起那一位,樂氏有心想要問一遭,不過話到了嘴邊打了個轉,想了想,又很快改為了:“對了,方才伽羅那丫頭——”

話剛一起,不知想起了什麽,腦海中忽而靈光乍現,立馬道:“哦,對了,我記得小時候到侯府遊玩時,有一奶娃子極愛纏著你,見了你便軟軟糯糯的喊著阿姐要抱抱,還一個勁兒的抱著你的腿不撒手,恨不得掛在你身上呢,這會兒想了起來了,原來那女娃娃竟是小伽羅啊。”

樂氏原本欲代鄭伽羅領了安陽贈與鐲子一情,冷不丁的想起幼時這一茬,驟然了然了過來,一時意會過來,不由忍俊不禁笑道:“我還記得當初你最喜歡掐她的小圓臉了,非得將人掐哭了才肯罷休,她一哭,你就笑,最壞了,可是小伽羅還是喜歡你。”

樂氏笑著回憶起了往事。

安陽聞言,卻取了一支桃花在手中把玩著,末了,將桃花置於鼻尖輕嗅了嗅,而後又漫不經心的將桃花插入了玉瓶中,翹著手指擺弄著,嘴上卻淡淡道:“哦?有這回事兒?我怎麽不記得了。”

樂氏卻不信,不記得怎麽會無故給伽羅備上這樣一份厚重的見面禮。

原來竟是這個緣故。

樂氏驚心於安陽高冷面目下那顆細膩的心,見她口是心非也不點破,一時又想起方才那謝家娘子,不由淡淡搖頭道:“這兩年來四處散播你的各類傳聞的怕是少不了那謝家娘子的功勞!”

頓了頓,又道:“這幾年謝家那謝二娘子跟丹旸縣主走得極近,你莫不是在什麽時候訓斥過那謝二娘子?這才得以讓她對你如此懷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