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相信我

嘔吐的沖動,堵在嗓門眼。

車門打開了,杜山闌抱著時涵過去,把人放進車裏。

時涵艱難地張開眼,抓住他散開的衣襟,“杜先生,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杜山闌沉著臉不做理會,上車坐好,讓他靠到懷裏來。

車窗緊接著被用力敲響,沉悶的敲擊聲,哐哐哐打在心頭。

時涵擡頭去看,緩緩降低的車玻璃外,林玦怒著一張臉。

他的聲音經過狠命的壓抑,怒氣還是擠出裂縫往外狂飆,以至於他那張總是平靜的臉上的肌肉微微痙攣:“大少爺,你看看你又做了什麽!”

杜山闌隔著半降的車窗望出去,他是更擅長控制情緒的人,越是極怒,外表看上去越接近一塘死水。

他冷冷道:“我需要你來教訓?”

林玦一拳砸在車門框上,雙眼迸出通紅血絲,“杜山闌,你為什麽總是要這樣?一次兩次,兩次三次,永遠在最緊要關頭沖動壞事!”

杜山闌不再說話。

時涵愣愣望著窗外,不敢相信這個人是冷靜睿智的林玦,不敢相信林玦會說出這種話做出這種事。

杜山闌靜靜開了口:“我想怎樣就怎樣,沒有人能管我,你很有意見?”

林玦怒吼:“是!誰讓你大少爺!誰讓你是杜山闌!我辛辛苦苦做這些是為了誰!我呆在席茵苒身邊這麽多年又是為了誰!”

“為了林琪。”杜山闌平靜地說,“難道不是嗎?”

林玦忽然沒聲了。

有雙手從頭頂伸入,抓住他的憤怒的靈魂,拽著提著扔了出去,扔到地上狠狠踐踏。

他朝時涵看過來,時涵下意識地渾身發冷。

他聽到咆哮的無聲的質問:是你,又是因為你,又是你害的!

林玦往後退了半步,整理了理西服的衣領,擡頭說:“抱歉,杜先生,是我搞忘了,你早就不是帶著我們一起做事的那個大少爺了,更不是我林玦的朋友了,失禮了,我先走了,不打擾您了。”

他在車外轉身,走得決絕幹脆,背影淒涼蕭條。

杜山闌久久注視他離去的背影,放在腿上的手不知何時變成拳頭,發白,顫抖。

時涵不知道該說什麽,除了驚愕,內心只剩下茫然。

他從林琪那裏聽到過,杜山闌從小被當作繼承人培養,接觸不到同齡孩子,唯一的玩伴便是林家兩兄弟,他們年紀相仿,彼此當作朋友,直到林謙榮弄出那些事。

從那時候起,杜山闌不再信任林家的人,但因為種種原因必須抓在手裏不放,才形成了今天的景象。

還有誰會在這樣的十三年後提起“朋友”二字?無異於重新拔刀宰割所有人。

時涵抽出雙手,包裹他的拳頭,慢慢收緊。

只有動作,沒有言語,誰也不知道此刻適合說什麽。

顫抖的拳頭漸漸變得安靜,某種被激起的情緒重新蟄伏回靈魂最深處。

杜山闌嗓音沉寂下來,“沒事,我和他理念不同,注定會分道揚鑣。”

時涵埋下頭去,腸胃絞痛的感覺又上來了。

他傷懷地想,這哪裏是一句理念不同可以輕飄飄掀過的,可杜山闌有杜山闌的標準,他有屬於自己的化解悲傷的方式,他有勝於任何人的強大心臟。

倚靠了一會兒,他從懷抱分離,淺淺扯出笑容:“杜先生,我沒事了,今晚謝謝你,我先回去了。”

杜山闌怔然扭頭,半晌沒發出聲。

半晌過去,杜山闌沉下眼眸,柔和地問:“回去哪裏?”

時涵低著頭不看他,“我讓小方送我。”

漆黑掩蓋住的地方,杜山闌雙手不斷收緊。

他緩緩坐正身子,往手扶箱裏拿了包煙出來,抽出,點上,在煙霧裏沉冷地說:“不去看看唧唧嗎?”

時涵手指微縮。

還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只知道今晚一定惹下了麻煩,不然林玦不會發那麽大脾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有抹明亮的痛色滑過杜山闌的眼球。

他掐了煙,朝司機吩咐:“回柳岸華庭。”

車子開得很穩,胃裏翻湧的感覺卻越來越加劇,一個平滑的轉彎,酸水湧到喉嚨口,時涵佝僂住脊背,生生吞了回去。

頭暈的感覺上來了,但更難受的還是想吐,整個鼓脹的胃快跳出來了。

忽地,後背心感受到一陣暖意,有只手掌溫柔地放上來:

“馬上就到家了,堅持一下。”

時涵瑟縮身子點頭。

終於,窗外見到柳岸華庭輝煌的大字,車子駛入停好,杜山闌把外套給他蓋上,穩穩抱著下車。

醒酒藥什麽的,家裏都有,但時涵吃不進去,勢必要吐掉幾通。

他不知道怎麽使出力氣推開杜山闌的,把自己關進衛生間,吐得稀裏嘩啦。

杜山闌站在門外,側貼著門問話:“希涵,你還好嗎?你讓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