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騙局

從禾幾島返回的路上,天空陰沉安靜。

全速疾馳的車內,杜山闌並攏兩根手指,往脹痛的眉心沉沉按壓下去。

“公司裏現在怎麽樣了?”

林玦肅然道:“管理層還沒開始動,員工之間倒是傳得沸沸揚揚,說您要下台了。”

杜山闌並不掀眼皮,無動於衷地說:“就因為暫停了林琪的工作?”

林玦點頭:“畢竟這麽些年以來一度大張旗鼓地重用林琪,底下的人聽風就是風,夫人的目的就是這個,先造對她有利的勢。”

杜山闌撤了手去,挑頭看向窗外海面,那一片海固定般久存於此,從他含著金湯匙在這座海島降生,到他抹殺所有童話光環把自己變成大義滅親的惡徒,每一場黎明,每一出日暮,海面依舊泛起二十幾年前那樣無情的波瀾。

無聲望了許久,他寂寂說道:“我和席茵苒,你更恨哪一個?”

林玦小小地頓了下,回頭朝後座看來,卻只看到宛如冰冷金屬的一張側臉。

他穩穩地端住語氣,一如匯報工作那般,不表露任何真情實感:“綜合來看,當然是更恨您,如果沒有您,我父親至少可以不用死。”

杜山闌諷刺地勾了唇角,“林琪也是這樣想的?”

林玦靜靜地說:“我想大概不會,他至今覺得對不起您,所以才願意留在您身邊的吧,相比之下,倒是不肯認我這個親哥哥了。”

杜山闌:“但你依然會為了他替我辦事,要是世上所有哥哥都像你一樣,我該省下多少心。”

林玦苦笑。

一路再無話。

杜家這麽大的家業,有過無數無人能及的榮光耀績,唯獨杜山闌見證的這十幾年,門楣流出血,匾額爬出鬼,上演過旁人不敢輕易言論的腥風血雨。

而這一切災禍的根源,點燃引線的罪魁禍首,是林家兄弟的父親,一個叫林謙榮的男人。

海濱泛起模模糊糊的灰霧,遠遠見著了杜家房子的尖頂,車子轉入林蔭遮蔽的單行道。

兩人出來時走了後門,看守後門的保鏢信了林玦的謊辭,以為是席茵苒的允許,這會進去,當然也走後門,只是到了門口,原先負責看守的人竟是一個不在了。

杜山闌何其敏銳,當即下達命令:“下去看看。”

林玦推開車門,幾分鐘後回來,臉色難看至極。

“大少爺,出事了,我們被發現了,夫人讓我們在這等著。”

杜山闌臉色陰沉,像是天空的陰雲一溜地映了下來。

林玦沉悶道:“您應該聽我的,先別管那位小少爺受的委屈,耐心順著夫人,等她交回轉移走的產業,直接撕毀協議把她送回泰國,到時杜家就徹底握在您手裏了 。”

杜山闌冷颼颼一眼刀刮過去:“你把席茵苒當傻子?想辦法進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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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幾年前,禾幾島還是一座只有漁民居住的孤島,杜家最先看中這裏,拉來投資開發,如今已是旅遊產值過萬億的搖錢樹,即便今天這樣既非節日也非假日的陰天,街道上依然擠滿自駕遊的車輛。

但也僅限於景區,往南的盤山路上走,路邊時不時冒出幾棟價值難以估量的私人房產,這裏僻靜幽深,需要門禁卡才能進入。

海風呼呼灌入,覺察不出初秋的涼爽,只有恐怖的森冷。

時涵渾身繃緊,仿佛屁股底下坐的不是包皮的軟墊,而是審問犯人的老虎凳。

客廳裏站了四五個黑衣的保鏢,外面還有,來回巡邏。

席茵苒正襟危坐,淡淡地拿眼神掃他,“那麽緊張做什麽?”

時涵死死地盯住她,“你怎麽知道這裏?”

她把小指翹起,漫不經心地扣敲膝蓋骨,“我為什麽不知道這裏?這棟房子,可是當年我和他爸爸的婚房,杜山闌就是在這裏出生的,這裏的每一塊磚、每一面墻,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你錄視頻的那一面,那裏原本有一幅油畫,是他爸爸最喜歡的,現在只剩掛油畫的釘子了。”

時涵遍體生寒。

他斂住視線,落在她規矩擺放的白色鞋尖,盡量表現得鎮定:“你找我做什麽?”

席茵苒口氣淡淡地道:“外面傳我吃了三年牢飯,你知道嗎,這是假的,我本來就沒有做什麽,當年就保釋出獄了,這兩年我在泰國清修,看破好多紅塵,如今只是回來給亡夫掃掃墓,順便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杜山闌卻不歡迎我,你能明白嗎?”

時涵只繼續問:“你想拿回什麽東西?”

席茵苒露出絲冷笑來,那笑來得突兀,原是端莊靜坐的貴婦肖像,隨著她咧開嘴角,生生扯開一條猙獰的裂紋來。

“我手裏有他眼饞的東西,是我丈夫留給我的,不提原本我為公司做了多少貢獻,單單依憑這些,也得把總裁的位置還給我才說得過去吧?他竟然舍不得,還指使董事會那群老傀儡和我作對,張口閉口說我是殺人兇手,沒有我,杜家早就七零八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