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別動
一片狼藉。
時涵是被欺負多了,往房間門上拍籃球不算什麽,笑他拜金賣身也不算什麽,他早在臭水溝裏爛掉了,耳朵聽不見,眼睛看不見,只知道要活著,還要往上爬。
換做平常,他根本不可能爆發,更不可能主動動手。
比起發泄情緒,考慮更多的永遠是後果,他哪有資格發泄?
母親把他帶來這世上,給他的命運無非四字法則:苟且偷生。
可這懷恨在心的、不肯消散的讓他發狂的情緒,是什麽?
周航宇滿臉是血,幸好砸過去的盆栽是株水培綠蘿,沒把他當場砸暈。他扶著墻,搖搖晃晃爬起,抹一把臉上的血,“時涵!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時涵立在原地,“你來啊,你哪次打得我?”
打鬥忌諱見血,其次忌諱挑釁。
兩者都犯,周航宇瘋了。
他歇斯底裏,抓起書架上另一棵植物,下狠手沖過來。
時涵輕巧一個閃躲,玻璃器皿“哐當”砸碎在墻上。
就在這時,書架旁邊的門開了,一位少年板著臉出現在門口。
“吵夠了沒有?”
時涵的注意力被吸引,看清楚是誰,稍稍怔愣了下。
住在同一套寢室,他自是認識左梓樂的,只是不常見到。
住校是蘭橋學院的硬性規定,囂張如周航宇,也會乖乖回寢室起居,左梓樂不一樣,自打開學來放過一次行李,貌似這是他第二次進宿舍門。
但令時涵分神的,僅僅是鑲在少年臉上的那對眼。
狹長,上挑,像極了某人。
“我讓你躲!”
不到兩秒鐘的短暫分神,被周航宇逮到機會。
周航宇掐住他的脖子,豺狼撲食般把他壓到地上。
後腦著地,時涵痛叫了聲。
脖子被掐得喘不上氣。
時涵曲起膝蓋,狠狠擊中他的側腰。
騎在身上的人一下子翻了,優劣地位陡然翻轉。
左梓樂的眼睛微不可見地眯了眯。
周航宇大喊:“左梓樂,你TM就站邊上看戲是吧!”
可能是這句話起了用,也可能存在別的用意,左梓樂不緊不慢地走上前,擡腳,勾腿,猛地掃過去。
“啊——”
猝不及防,時涵被他踢進墻角,肩胛骨哢哢響了兩聲。
這一腳的力度,和周航宇的三腳貓功夫完全不同,讓他想起杜山闌揍人的場景。
他抱住半邊肩膀,惡狠狠地擡頭:“我招你惹你了?”
左梓樂居高臨下,說話的語氣也像極了杜山闌,“你練過什麽吧,欺負周航宇那種人,有意思?”
時涵氣到冷笑,“我欺負他?是,我欺負他!我這種人,野種,下賤,狗,只要和你們這些少爺站一起,就是在欺負你們!”
左梓樂皺眉,“我不是那個意思——”
“砰”,宿舍門開了。
“幹什麽呢!敢在宿舍打架!沒學過校規嗎!”
時涵心裏陡然一沉。
可能是鬧出的動靜太大,把這棟樓的宿管驚動了。
一瞬間,腦子裏閃過許多東西,第一個想到的居然是獎學金評定。
誠然,學校諸多不良風氣,但再不良,也是暗地裏不良,校規是紅線,沒人傻到明面上鬧事。
他闖禍了,和上次不同,上次有杜山闌頂著,這次誰來幫他?
沒幾分鐘,輔導老師也到了,宿舍樓道擠滿看熱鬧的人。
周航宇被人扶了起來,似乎失血過多,虛弱地靠著椅子,無疑是這場爭執裏最大的“受害者”。
簡單詢問後,輔導老師氣得渾身發抖:“把你們家長叫來!”
時涵支起脆弱的身子,無助地晃了晃,“我沒有家長……”
輔導老師指著他鼻子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家的情況,把你哥叫來!”
時涵只覺頭腦空白,他怎麽可能叫得動駱星遙?
而且,他怎麽敢讓駱星遙知道?駱星遙巴不得他染上劣跡,一輩子洗不清!
幾人被帶到教務辦公室,周航宇爸爸最先來了,看到兒子的慘狀,差點沒氣暈過去;然後是左梓樂的媽媽,進門的表情有些懵,好像不敢相信自家兒子會參與宿舍鬥毆。
輔導老師看向站在門邊角落裏的時涵,不耐煩地催促:“時涵,你哥哥到底什麽時候到?要不要我幫你打電話催一催?”
時涵手心裏全是汗。
忽然間,腦海裏冒出杜山闌的臉。
直覺告訴他,杜山闌一定會來,可是——
他抓緊手機,陷入焦躁的猶豫。
要不要打?不打,巨大把柄落到駱星遙手裏,打,以什麽立場打?他們之間,又沒有什麽關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辦公室外響起腳步聲,像一陣風刮到眼前,杜山闌就那樣出現在門口。
是他,幾小時前剛見過的裝束,只是頭發領帶稍顯淩亂。
四目相接,時涵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