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2章 【吉別可】(第2/2頁)

唱完《百靈鳥》,吉別可又唱《告別歌》。

這是哈薩克新娘即將遠嫁,獨自對著家中氈房門框所唱的歌曲,心中的不舍只能對著門框傾訴。

“門前是綠色的大草原,我家的門框,請不要放走我。我不哭泣怎能支撐,悲傷快要碾碎我的心。空中飛翔的是雲雀,它的絨毛松軟似錦。想自己就要離開這裏的草原,心裏是多麽悲傷。再見了,我家的門框,祝你平穩,我親愛的故鄉……”

唱著唱著,吉別可悄然流淚,她想起母親、兄長和那片草原。

李聰瞟到公主臉頰的淚水,猜測應該是想家了,於是默默退到艙門外。

岸邊不知哪家工廠,煙囪正排放著黑煙,這在鄉土中國顯得有些突兀。民間文人分成兩派,一派贊美蒸汽工廠,還說大煙囪帶來了盛世;另一派則暗諷批評,認為工廠破壞了山水田園。

工人們雖然辛苦,但還不算太離譜。

隨著用原始方法提煉石油,煤油和瀝青都已經誕生。但現在開采量還比較少,而且遠在四川、陜西等省,煤油價格到了江南比較貴,資本家可舍不得讓工人點著煤油燈上夜班。

煤氣也已經開始使用,明代工匠就知道如何制取焦煤,副產品煤氣的利用自然而然。

但煤氣燈非常危險,已經毒死幾十人。現在都不敢在屋裏用了,即便使用,也會提前開大窗,大家正在研究如何讓煤氣燈變得安全可靠。

李聰望著遠處的黑煙,突然感覺有些迷茫。

時代發展太快了,每年都有新東西出來,很多人因此感到無所適從。越是知識分子,這種感覺就越強烈,熟悉的環境漸漸陌生了。

特別是那套傳統觀念,越來越遭受質疑,程朱理學的宇宙觀,已經無法解釋新世界。

李聰靠在船舷上,自己打著拍子哼唱起來:“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中狀元,著紅袍,帽插宮花好啊好新鮮……”

《女駙馬》的故事,是趙皇帝講給楚王聽的,楚王請人編成連載於《楚王文藝》。

由於精彩離奇的情節,再加上本朝也出了個女進士,這部迅速受到各階層追捧。接著,又被改編為話本,以戲曲和說書的形式二次傳播。

李聰的老家在安慶,從小他就會唱采茶戲,也就是黃梅調的前身。

安慶在明代是漕糧匯集地之一,借此變得異常繁榮。如今雖然沒有漕運了,但繁榮的商業運輸,讓地理位置絕佳的安慶更加興盛。

商業繁榮,必然帶來娛樂繁榮。

起源自黃梅縣的采茶戲,在安慶被發揚光大。就像起源自昆山的昆曲,是在揚州被發揚光大一樣。

如今,幾大劇種爭奇鬥艷。

采茶戲在安慶異軍突起,已經正式命名為黃梅腔。

青陽腔繼續壯大,被徽商們帶到各地,這玩意兒是另一個時空的京劇前身。

昆腔(昆曲)繼續在江蘇和浙江流行。

而江西的弋陽腔,擁有一堆勛貴戲迷,已霸占南京戲曲界半壁江山,因此又被稱為“京腔”。

兩岸田野,隨著黃梅調消逝,新的景色映入眼簾。

一艘驛站的快船,運送著文書、刊物和信件,漸漸從官船後面追上來,繼而完成反超,風帆的影子漸行漸遠。

李聰突然開始追憶漢唐,那時候也是盛世,漢唐百姓該有怎樣的生活呢?

李聰不願生活在漢唐,因為他是個四眼仔,沒有眼鏡就丟了半條命。

又過兩日,終於抵達南京。

李聰帶著公主和哈薩克使者,在繁忙的南京碼頭登陸。

吉別可自從在大運河登船,就一直沒下來過。此刻驟見如此巨城,直接愣在那裏,其他的哈薩克人,也都傻乎乎舉目四望。

這種情況,每年都會發生,南京百姓早就習慣了。

但這次不同,因為吉別可生得美貌異常,周圍的百姓都不由自主看過來。

哈薩克少女,一般不戴蓋頭,更不會把臉遮得嚴嚴實實。

被這麽多人盯著,吉別可有些窘迫,她問李聰:“先生,這裏就是南京嗎?”

“這裏就是南京。”李聰點頭道。

吉別可心懷忐忑,她聽李聰說,皇帝是個大英雄。這雖然讓她芳心暗喜,卻又有些害怕,大英雄往往威嚴而不可親近。